老树
教育周刊
2020年11月08日
■杨龙
我于大西北的山梁上遇见一棵老树，无名的山，无名的路，无名的老树，我因为看到它扭曲的树干和遮天蔽日的头冠而停下了脚步，远远望去，像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身子，风拂过她飘逸的长发，依稀看到她年轻时的绝代风华，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走近她。
我从远处走向她，靠近她，看清她，抚摸她。她真的太苦了，佝偻着的身躯是被雷劈过的，伤口处露出焦黑的断茬，斑驳的皮肤上布满了皴裂的口子，刀刻斧凿般的深邃，我看不清她的眉眼，那是岁月用皱纹给她狠心的遮掩。
目之所及再没有树，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是不是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一个烈日当空的晴天，挥汗如雨把她种下，欣喜地等她长大，我不知道那个种下她的人有没有陪她一起看雾霭，看日出，看晚霞。又或者只是多情的鸟儿把懵懂的她从远方衔来，又把她无情地抛下。
那粗犷的西北汉子如今也该入土百年，那多情的鸟儿更陪不了她春秋冬夏，留下她独自承受了百年的雨雪、风霜、霹雳。她应该是孤独的吧，那雷电加身的痛彻心扉有没有人听她倾诉？她应该是不哭的吧，自从那遒劲的根深深扎入西北这贫瘠的土地，就从未向命运低过头。
她的头顶还在抽着新的枝丫，郁郁葱葱，漫天繁华，像一方盖头，遮住了她的娇羞。她的心里应该藏有太多的故事，西北的，山梁的，人们的，自己的。这位历经苦难的老人，她沉默着，她只是无法表达罢了。
也许她会给每一片叶子都讲一个故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造物主的吝啬，就在于不同的物种之间不能交流，而我只能在感叹中转身离开，我想问问老树，我能不能听你讲一个最精彩的故事？
风吹过，叶子们吵了起来。
2020/11/08
教育周刊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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