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2年03月08日

　　离 别
□ 黄晓燕
1
思念像一条在草丛里爬行的蛇
“每一次离别
就是一次小型的死亡”

可是，那些策马奔腾的云朵啊
早已远走他乡
每一只白鸟都在虚构中飞翔

没有什么是值得恐慌的
也没有一种生活是不能过下去的
这是《朗读者》中的诗句
“想要幸福吗？先要学会受苦”

我努力扯出体内那根纱线
关闭伤口
试着把这场持久的疼痛译成诗歌
而那些不被保留的正一点点溶解在时间里
2
我们走远了
像脚下的薄冰层层断裂
像一场力不从心的奔赴
像一颗水珠裹挟在瀑布中
　　　　 ——跌落悬崖

“给我指引的人正扔一块石头出去”
人间相遇时我们不再谈起悲伤
雏菊开放 戴胜鸟脚步矜持
跳出草丛的蟋蟀再也找不到返回的路

湖边的芦苇偶尔摇晃
两只白鹭的蜜语已停歇
展开的翅膀托起雨后的风
我不再吝啬我的赞美和泪水！
3
挣扎是无用的
对月光的打探也是徒劳

我不会比你看到更多
童年的篱笆隔离了蜜蜂的香

那些奔向春天的人脚步匆匆
那些费尽心机写出的句子
不只是还原 还是比喻

一枚月亮坠落
多像一颗大黄杏 罩着雾气

我一定还要伸出手去 隔着你的侧影
掬起时光之泉的冷冽和醇香
花坛里的妇人（外一首）
□ 朱妍
一夜春风
日日经过的街心花坛里
长出一群
戴凉帽的妇人

一株，两株，三株
冬青，月季，酢浆草

从郊区的苗圃里
它们
引领她们而来
和根须上的泥土一起

一株，两株，三株
冬青，月季，酢浆草

她们栽下它们
像把在格子间，流水线，
出租屋和出租屋之间晃荡的儿子和女儿
仔细地，栽进坚硬的城市
书店楼下的餐厅
菜心白灼
小龙虾油焖比蒜蓉要好吃
还能保持口气清新
毛血旺令一些人欢喜
另一些人撇嘴，敬而远之
八成饱时
那个气球，就慢慢飘进来

普通的气球，充满氢气
那只红色小狗
好像隶属于一支，狗狗特工队
与别的小鸭，小兔气球
没什么不同
那只拽紧气球的小手
也没什么不同

它带着他，向上，向上
好像它知道，此刻楼上的书店里
一个作家
正在讲关于春天旅行的童话
好像它再努力一下
就能带着他飞走，像童话里的热气球
从那个笨拙的轮椅里
从静止的冬天里
我住在水的镜子里（外一首）
□ 孟小语
我住在水的镜子里，望着月的孤寂
这意外的沦陷——讨扰了水边的安宁
你可以想象，竹林里
青石板的两旁，一只蛐蛐唱着秋歌
另一只在回应——
尽管我已经放慢脚步，并打算快速离开
但我仍感到歉意——
是我的脚步声打断它们的爱情
是我住在水的镜子里，望见了月的孤寂
——
我想让它们再唱起来，犹如
我的
突如其来
昙 花
我以毫无分辨能力的手臂亲近你，
你却躲藏进月光的顽石之下，不见我。

那一刻，我悲痛欲绝。

黑夜是最明亮的镜子，镜子是窗的反面，
我看见有人在此，抽泣着，度过了她昙花般的一生！
万物生（外一首）
□ 兰叶子
你说，春天是一种幻象
不过是，想要借用春日的暖
来捂紧心中的寒
而囤积了一冬的词语
从惊蛰后的泥土里出发
途经山峦、旷野和村庄
像解冻的山泉之水
一滴一滴，渗透我的骨骼

篱墙外，一只布谷鸟用方言
向一只花喜鹊问好
一只白鸽侧过头
看一只黄黑斑纹的蝴蝶
扑进香雪兰的蕊间

枯草年年复青，南雁岁岁北还
每一粒尘土，都发出了轰鸣
这世间所有的生发和复苏
只有映入了你的眼眸
才具有，更非凡的意义
春雨谣
一场春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
落了下来。在几声布谷鸟的鸣叫之后
此时的雨声连着鸟声
而鸟声却在雨声后哑默

花盆里，一枝新生的茉莉花藤
软软地探出头来
似乎是想要仔细地听一听
春雨飘落的声音

三月的雨水并不金贵，亦不矜持
随着撩人的春风一起摇摆
又和着狂放的春风，一起呐喊
雨声落进空山
每一粒尘土都开始奔跑
雨声落进密林
每一个新蕾都填入新词

如果，把三月的谜题
写进一场雨里，谁会将春字拆解
牵引出隐藏在雨幕后的事物
再将所有的一切还原
在一页桃花笺上
写下：花落知多少
春天的深处（外一首）
□ 木木
孩子们在草丛穿梭
一次次俯下小小的身体
并发出一串串的疑问。为什么
春天会长出清香，花蕊和蝴蝶
我远远跟着，不知该如何
将局促和阴影，放在他们中间

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
春天怎样让父亲安睡并变成枝头新的果实
怎样让母亲的腿上生出毛刺和荆棘
如今我也正怀揣着石头赶路
像是与亲人们在田埂相遇

不知道该如何用描述的方式告诉他们
在春天的深处
我想唱歌，或者写诗
更想在低于镰刀的麦子面前
怀念，或者哭泣
你所遗失的幸福
是你突然想拥抱，却再也够不着的
一个女人身上动荡的月光
是你找回了最初的欢欣和最后的敬意
膝盖弯曲，却再也抓不住的柔嫩小手

我更愿意称他们为细小的爱情
细小的婴孩
细小的——一切漫不经心的忽视与遗忘
他们神奇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
轻易就获得了新的自由与疆土
像一只鸣叫的鸟，“呀——”一声从头顶飞过
打破你午后的寂静
我想（外一首）
□ 张丽红
我想点燃你
像蓝色点燃天空
浪花点燃大海
像划亮的火柴
和拢过来的双手
在风中
点燃一支蜡烛

我想修补你
像秋深了
在午后的阳光下
给一件厚毛衣
缝好纽扣
像在山顶画上亭子
中间地带
有时候我话很多
有时候我沉默

这让我看起来
总是在一座桥的两端
或一块麦田的边缘

我不能进入自己的中间地带
或许那里安放着我的平静
王位，河流，爱情
和我想要的快乐

执拗使我未曾见过它们
偶尔我望向它们
如一个孤立的人
望着荒郊的明月或落日
偶尔像一只鸟掠过田野
我越过它们
雨 天（外一首）
□ 王晓燕
雨落在高楼上
落在绿色的塑料车棚上
玻璃窗外 密织的白线
一闪而过 楼宇的豁口
一朵再一朵的花

风是从门框生出来的

一片湿气逼向阳台上悬垂的衣
房里阴湿昏暗
它们在期待一阵阳光 而人
期待有重物挤出身体里的不安
在火车上
忽然决定出一次远门
我坐在一列动车上
朝阳升起
下一站春色盛开
受潮的灵魂也浸出暖意

你的消息来时正穿过山洞
不可避免想了一会儿你
想起你身上还带着冬意
我离开的地方雪还在落
迟迟没有看你的消息
往事吹我不断吹我之际
我的身体开了一个小门
我看见另一个我
正从这个门里走出来

那另一个我一直将背朝向我
列车一阵剧烈的震颤
也许是你的句子过重
也许是融金似的落日越低了
一片大水 羽翅惊掠而过

那另一个我 直直朝着前方去了
在逐渐变得黯淡的车厢里
一次一次 我慢慢地回忆起
那个我 早已受尽堕于惯性的侮辱
只望了一眼（外一首）
□ 秦小腾
他在我的左边
踮起脚背对着我
学着把衣服和褶皱一起晾晒
我包着饺子
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这个快要和我一样高的背影
只望了一眼
就击中了我
这副瘦而小的肩膀
我不想拿什么放在上面
我想揽他入怀
早 晨
不发出任何声音
透过窗户
雪花大朵大朵飞着
侧身飘过的那朵是我的翅膀
载着我轻盈与寂静的部分飞翔

开始烧水
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
炉火发着蓝光是最美的
蝴蝶的斑纹
我是打破寂静的裂纹
想在这裂纹里长出枝蔓开出花

水开始沸腾
遮挡了雪花飘落的视线
它们看不到这样的早晨
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早晨
在妙吉祥寺（外一首）
□ 蓝冰
我们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一前一后走着
积雪覆盖着台阶
覆盖着冰冷的石狮子
两棵铁豹子树
分别在寺庙的一左一右
200多年的光阴
足以让它们生出一种默契
阳光透过枝叶
形成几个小光斑
在我们之间的雪地上
轻轻晃动
两颗石头
栽好一棵迎春
我们把
从银河捡回来的
两颗石头
同时埋进土里
你走后
我又把它们
挖出来
埋在一起
春天的打开方式
□ 薛红珍
一阵马蹄踩碎了另一阵马蹄
一场雨水打湿了另一场雨水
明亮成为主色调
青绿从隐伏中乍然显现
一些词语在泥沼中复活
不必说出，留在嘴角都是清新的弧度

风在叩门，送来春天的信笺
秘而不宣的表情，藏在衣袖的深处
湿润更多的湿润，在目到之处蔓延
野花、野菜，还有嗡嗡作响的野蜂
都似乎在说我在，我在，我在呢！

貌似新的和谐要打破旧的相持
花朵的锋芒像一缕晃动的旧梦，一点点醒来
时间细细密密的针脚在挪动
一针，一针，刺破沉重，推开樊篱
生命有太多隐秘的事（外一首）
□ 柯轩
我坐下来
或躺着
在白天或黑夜
很多隐秘从生命中穿过
却不袒露于世

我一个人穿过隐秘的树林
像穿过最真的我
像我曾经住在母亲的身体里
我像隐秘本身

每个秘密都有味道
但它们都密闭在内室
并不会像酒一般散发醇香
童年时光
生日过后
我又老了一岁
手中的笔已经不会生花
眼睛也不再清亮
飞翔的心在低处盘旋着
我弄丢了一部分童年的记忆

而现在，我和我孩子的童年挨得很近
每天，每天
孩子们把童真捧给我看

那是不是，在过去
我的母亲
也很清晰地在我身上
看到了我的童年美美地开
花期还挺长呢？
在龙台
□ 溪草
1
山谷里
林木如绿色深浪
吞吐鸟语，风声
有时，也会用
阳光，云朵，蓝天
鸟鸣如织，溪水潺潺
这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药片啊
治愈我
让我渐渐安静

向阳的山坡
低矮的树苗生长
我想起
那个年轻的龙台诗人
葬在了春天的花木中
还有我情同姐妹的朋友
她刚刚离开人世的父亲
也会来到那一片空地
成为上河峪
一粒小小的
绿药片
2
像天女在山沟
撒下橙红的软糖
秋天的龙台
有些甜
像从青山深处
突然跑出来的小女孩
她们的欢呼声
被阳光映红
沾了泥土的脸
黑漆漆的眼眸
也很甜

那么多女孩如花
在秋风长长的臂弯里
像无数善念绽放
此起，彼伏
牡 丹
□ 刘芳慈
起笔描绘二月的早春
窗前，阳光依旧热烈
冬眠后的牡丹枝条凛然而立

风 轻柔而过
萌发着青春诱人的旋律
给身边的风景
添上了粉色的滤镜

一场素尘的洗礼
蔓生的春光妩媚了小城
牡丹孕育着诗的苞蕾
每一朵，都像一首变换的小诗
欲将春天迷醉

待时日，牡丹开遍骊山
一曲《霓裳羽衣曲》
能否寻见当年的杨玉环
缓缓活着
□ 刘晨阳
你开始写信
写谷物放进粮仓
才是谷物
写有家的孩子
进了家门才是孩子
你从中醒来
闻见麦苗的香气
听见风在摇曳
等着熟悉的云朵重又出现
爱像时间一样打发自己
倘若不见，倘若不来
用淡淡的口气。吹拭模糊不清
的地址，告诉远方的远方
这个月的末梢
春天从南方来，请你做好准备

　　“三八”专题
　　编者按：
　　万物生长、春意渐浓。
　　我们迎来又一个“三八”妇女节，为迎接这个温暖而美好的节日，特推出“三八”专题，邀请十几位天水市女诗人共同抒写春天，让我们聆听女诗人的心声，感悟她们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