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版 下一版 2023年08月16日

《陇上行咏词三首》里的“甘肃典故”（上） 　　　　□ 丁胜

　　词是一种诗的别体，称为“曲词”或者“曲子词”，别称近体乐府、长短句、曲子、曲词、乐章等。伴随着燕乐而生，萌芽于南朝，兴起于隋唐，全盛于宋代，明清日渐稀疏，独纳兰词一枝独秀，挺起了词的绝代佳唱。民国以降，自毛泽东《沁园春·雪》一词而影响日大，概千古绝唱。当代填词者众多，不乏精品力作。
　　词牌是词的调子的名称，常见有忆王孙、如梦令、相见欢、渔父引、渔歌子、南歌子、凭栏人、浪淘沙、杨柳枝、天净沙、天仙子、长相思、风光好以及八声甘州等，不同的词牌在总句数、句数，每句的字数、声调上都有严格的规定。填词在当代有“戴着镣铐跳舞”的戏谑之词，但却道出了填词的难度和高不可攀。不过，填词一法，仅仅在字数、声调、韵律上合规，却仍然不能称其为词，它还有更重要更具标志性的标志，那就是用典。用典主要是借用历史人物、神话传说、寓言故事表达词人某种的愿望和情感。用典有两种，即用事和引用前人诗句，用事属于借古抒怀，引用前人诗词歌赋，目的是增加诗词的意境，达到雅致沉静和增强文化底蕴的目的。用典切忌生涩、刻板。
　　近日，《学习强国》推介甘肃日报《百花》上刊登的秉俊先生《陇上行咏词三首》，可以帮助我们加深对词的理解和掌握，以及对用典的思考。纵观三首词，在用典方面，堪称典范，完全达到了“句句皆可用典，字字都有来处”的境界。比如，《八声甘州·咏甘州》《酒泉子·咏酒泉》中，祁连冰雪和河西戍边是有唐一代乃至《全唐诗》收录的两千多首边塞诗创作的“诗魂”和“诗眼”，该词首句就用“祁连”这个意向，增强了边塞诗的风骨，所以，该词从题材上看，就是边塞诗（词）。边塞诗是以边疆地区军民生活和自然风光为题材的诗（词），写河西走廊之边塞诗尤巨，几乎占到唐代边塞诗的90%以上。诸如，“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王之涣《凉州词二首·其一》）；“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白《关山月》）。一般认为，边塞诗萌芽于汉魏六朝，兴于隋代，唐进入黄金时代，赵宋一代诗词也多有涉及，且成一代诗风。20世纪80年代以后，研究边塞诗的重镇也在甘肃，西北师范大学胡大浚教授专门研究边塞诗且有专著问世，其边塞诗论文影响颇大。
　　词用典主要有以下作用：
　　一是品评历史，借古扬今。诗词作者借古代人物和历史故事的典故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来抒发对当下人和事的赞美或是批判。比如，《八声甘州·咏甘州》中，借驼队指代商旅繁荣的丝绸之路来赞美汉唐之际河西走廊的繁盛景象；用左宗棠经略新疆，新栽杨柳三千里，表达了对左公收复新疆在河西发展农业经济的崇敬和赞扬。正是因为历代河西的繁荣和“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引起隋炀帝和中央政府的关注。隋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为了拓通丝绸之路，经营西域商贸“互市”，隋炀帝不远万里巡幸甘肃，登山丹焉支山，参禅天地，谒见西域二十七国使臣，举行“万国博览会”。正是因为历代河西儿女的接续奋斗和无私奉献，致使今日之河西仪态美好，落落大方。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源自佛经故事，警醒人们“在一生中可能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只要用心好好把握住其中的一样就足够了”，这则故事在莫高窟和榆林窟的经变中都有记载，该词更为重要的是取弱水在张掖的典故。弱水出于张掖，既今天的黑河（合黎山以北段）。始见于《尚书·禹贡》：“导弱水至于合黎。”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郑康成曰：‘弱水出张掖。’”这里借用三千弱水，浇灌了千亩良田，养育了甘州儿女，热情好客的甘州欢迎八方宾客纵马游览河西圣地。
　　词人两次提到霍去病河西战役，上阕的“梦铁骑奔流”和下阕的“叹焉支，孰非孰是”的典故。焉支山中水草丰美，自古为天然优良牧场，且地势险要，异峰突起，为古今军事要地，自古就有“甘凉咽喉”之称。南麓的大马营滩、大河坝滩，自汉朝以来为历代官马场。目前，为全国最大的马场。霍去病即为第一任场长。
　　《匈奴歌》：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从另一面表达了甘州为水草丰美、易于生存，是河西要塞的人间天堂。
　　二是言志抒情，表明心声。词为心声，出而为情，词本来就是表达情感的，其本质也在于抒情。但词人不能直白地表露情感，而是通过典故，委婉含蓄地表达词人对事物的看法和对世事的情感，表达对美好事物的赞美和讴歌，以及对人生的进取和追求。词人用《酒泉子》词牌，可以说是剑走偏锋，独树一帜。《酒泉子》在唐宋词中比较少见，共有两体：一为温庭筠体，为词牌正格，双片四十一字；二为潘阆体，又名《忆馀杭》。以酒泉郡地名作曲名，原为唐教坊曲。《金奁集》入“高平调”。潘阆，宋人，自制《忆馀杭》多首，一时盛传，曾得苏东坡的欣赏。秉俊先生既是用第一体40字咏酒泉。
　　词开头就用典，即张骞出使西域。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用“张骞凿空，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高度赞扬张骞开通西域的首创之功。同时，也赞扬了19岁的霍去病在河西之战和漠北之战中的卓越功勋。汉代在河西“列四郡，据两关”（四郡指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两关指的是阳关和玉门关）的千年功绩，使得河西广大地域纳入中央政府的管辖，为经济文化的繁荣奠定了行政基础，也为世界文化交流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最伟大的走廊。
■ 祁连冰雪
陇上行咏词三首　□ 秉俊
　　八声甘州·咏甘州
掬祁连冰雪润山川，
丹霞洒甘州。
忆丝绸古道，
行商过往，
驼队悠悠。
犹见左公植柳，
梦铁骑奔流。
敢问隋炀帝，
何故巡游。
今日盈盈张掖，
汲三千弱水，
广辟良畴。
悦八方宾客，
纵马览清幽。
叹焉支，孰非孰是，
上高台，临沼羡沙鸥。
君知否，
与民同乐，
可以消忧。
酒泉子·咏酒泉
将士戍边，
汉使凿空西域。
保家国，驱寇虏，立雄关。
千年古道千秋梦，
戈壁今郁蓊。
慰苍生，同赏俸，酒成泉。
南歌子·天水纪行
老杜秦州叹，
丹青野殿空。
登临胜迹隗嚣宫，
但见无情清渭水长东。
故里思飞将，
皇城沐晚风。
怀愁顾望落霞红，
试问先秦两汉几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