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3年09月27日

　　□ 安俊维

　　中国人喜欢在房前屋后栽种些花木，美化环境，装点生活。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留存至今的古树是古人栽种的，经过了他们的精心挑选、培植和修剪。古树曾经险遇天雷、羊啃、病虫害等，仍然屹立不倒，庇护着后人，给后人以春华秋实、晴影雨声。
　　槐树、梧桐树、石榴树、葡萄树等是民居庭院中所常见的，庄户人家则抱着实用的心理，在房前屋后种上桃、李、苹果、梨、枣、核桃、柿子、皂荚、花椒等果树和经济作物，一座农家小院就这样被包围在了果园里。而庙宇、祠堂、陵园中则多植松树、柏树。松柏四季常青、庄严肃穆，象征着恒长久远、坚贞不屈。
　　这些年调查秦安县内文化遗产、村史、民俗等，遇上古树名木，我也会一并向老乡们咨询、拍照留念的。古人不见今时“树”，今“树”曾经照古人。抚摸它们，仿佛能坐上时光穿梭机，到达它初生的时候，看到它所经历过的往事。我们用两人合抱、三人合抱，甚至四人合抱的方式来感受它的腰围，顽皮但又恭敬地猜测它的年纪。
　　古树天然地和古建筑相连，往往是最初营建屋宇的时候就栽种树木了，此后会在树木病死的时候补种。古建筑会不停地修葺，而树木也会被人们补种，这样才保持了整个建筑群及空间环境在功能上和风格上的延续。秦安文庙历史悠久，据《重修文庙之碑》记载，早在金大安年间就已存在，具体创建年代不详，元大德元年(公元1297年)、元至正元年(公元1341年)和明洪武初年(公元1368年)三次重修，此后历代又相继修缮。文庙的古柏都是侧柏，沿着中轴线对称分布，树龄在350—530年左右不等，其中年代最久远的是大成殿前西侧的一株。我们自南向北缓步参观时，建筑与柏树高低起伏、开合变化，很有节奏。古柏和庙宇相映成画，是县内的一道景观。
　　明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胡缵宗的叔父胡士淳与儒生李凤一起将一棵柏树移植于秦安文庙。现在这棵柏树依然存活，主干合围近5米，其上分为四枝，其中一枝尤为高大，树干挺拔、纹路清晰，其颜色灰褐中又有白，高高托举着树冠，枝繁叶茂，像古书中所载的伟岸而有姿容的男子，颇有趣。当初种下这棵树的人，既对学宫进行了美化和爱护，也种下了自己的美好希望。
　　就在去年夏天，秦安县在翠柏掩映的文庙举办了古雅的“入泮礼”，很多毕业生、老师及家长代表参加了典礼。其间，还表演了开笔礼、《论语》诵读等节目。在清幽的古琴声中，悠悠儒风，千载不散。和树龄上千年的更古老的树木相比，这棵古柏，风姿伟岸，还很年轻。每次我来都会仰头瞻望，盘桓良久。它不会说话，但是它有一种气息，是被数百年琅琅书声、轩昂气宇所濡染过的气息。
　　在秦安县城东边的凤山上，红墙的古建筑群依山而建，亭台楼阁错落其间，柏树也成群分布。在被称作凤山以前，这座山被称作庙山。“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这是每一位儿童听故事时常听到的简单化、粗线条的叙事。可能是因为“庙山”的名字太普通了吧，人们才起了一个更有诗意和美感的“凤山”。每年正月里、三月娘娘庙会期间，每月朔望日(农历初一和十五)，凤山泰山庙总是磬声回响。
　　县城东北方的邓家坪，是邓氏家族世居之地。站在村庄的台地上，向西可望见葫芦河。据《邓氏家谱》记载，秦安邓家坪邓氏自明成化四年南京凤阳县石桥镇迁出，最终兄弟二人中，兄居天水秦州(即邓宝珊家族)，弟居天水秦安，世代相传至今约17代，近万人。历史上曾有邓生桂、邓铭堂、邓廷芑、邓廷萱、邓廷英等杰出人物，其中邓铭堂是安维峻的舅父，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邓坪村内有九柏寺，坐东朝西。原有侧柏9棵，现存7棵，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栽种。其中北斗的前四颗“星”在财神庙前方，左右对称分布，后三颗“星”逶迤在庭院中。此外还有两棵在大门口左右分布。此后，有很多人从邓家坪迁出，但都将邓坪村作为“老庄”，将九柏寺的柏树作为家园的地标。
　　西川镇神明川村是安维峻的故里。安维峻，名维峻，字晓峰。他家住西山山崖，早晨的太阳首先照到自己的村庄，因此字晓峰。此地又因为有柏树林，而被称为“柏崖”。早年他在家乡刻苦攻读，成绩优异。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安维峻就像柏树一样代表了忠臣、孤臣，是位富于爱国主义精神的人物。身为谏官，安维峻冒死进谏、铁骨铮铮、刚正不阿，赢得了后人的仰慕和钦佩。
　　郭嘉镇朱湾村的李氏宗祠，居于村中心，始建于清代道光年间。此后，武举人李斌成在1905年主持重修了李氏宗祠。祠堂占地约两亩，坐西南朝东北。正门已塌，而精美的砖雕照壁、祠堂正厅、侧门等尚存。转过照壁，有两株千头柏，枝繁叶茂，在晴天的时候树荫浓厚。这座祠堂曾作为朱湾小学的校舍，有一年树荫遮住了两侧教室，为了便于采光，学校职工将其外侧冗余的枝条锯断了不少。
　　秦安一中原来的校园，进大门以后甬道两侧各有一行柏树、一个花园，对称分布，柏树森然挺立，令人望之而收欢喜之心、起端庄肃穆之意。多年前建设综合教学大楼，这两行柏树也保存了下来。尽管旧貌换新颜，可柏树则让老老少少的校友找到了当年的图景。
　　现在，由于时间久远，有些古树已不复存了，难免让人遗憾。因为触发自己乡愁或者少年时美好记忆的载体没有了，人类建的空中楼阁越来越多，离土地越来越远，烦恼也多于古人。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人们没有接地气，感受不到土地的富饶和伟大。而高大的乔木、莽苍的灌木，藤生的、竹科的水陆草木之花，能带给我们自然的气味、自然的信息。在花木围绕的环境中，我们才能永葆自然之子的赤子之心。在一枝一叶枯荣变化的四时中，感受我们祖先亲临过的自然诗意。
■ 秦安文庙古柏
■ 神明川村柏崖
■ 郭嘉镇朱湾村李氏宗祠古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