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4年05月27日

　　□ 山柳

　　我坚持年年去茆?苑看一回牡丹，七年来，从未间断。
　　每年春夏之交，海拔两千多米的仙岭上，茆?苑的牡丹就会欣然怒放。在众多名花之中，牡丹的花期最短。素有“陇上江南”之称的天水，气候温润，牡丹大多在清明过后就渐次打开了。今年，春寒料峭，多雪多雨，气候阴晴不定，所有的花期都推迟了。仙岭春迟，可茆?苑的牡丹，却像是记着自己的生日一样，依旧赶在五月十日庙会开幕的当天开了。唐代白居易在《大林寺桃花》中这样写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走进初夏的茆?苑，你一定会觉得这诗，似乎也是为它而作的，大抵只差一个花的名字罢了。
　　七年前，一个偶然的机缘，和村夫胡富贵相识，并有幸随李雁彬、陇上一民等人第一次造访了茆?苑。因着对美的向往，对春的留恋，对朋友的敬重，此后每年去茆?苑看牡丹，便成了心心念念的事。这些年来，我也曾见过许多地方的牡丹：鹤山的艳丽，豹子沟的繁茂，大坪林场的盛大……可它们，都远没有仙岭茆?苑的鲜活。茆?苑的牡丹，是透着灵气，带着温情的。
　　岁月如流水，总能将一路上的诸多风景，大浪淘沙般地冲淡，淘尽。健忘、懒散，又忙于应付杂务的我，便自觉不自觉地把许多事情都淡忘了，然而，唯有这每年的茆?苑赏花，我却从未失约过。
　　茆?苑，是当地唯一一个用花的名字命名的山峁，是一个有着一千七百多年历史的仙苑，这里的牡丹，是传说和历史厚重感并存的。一朵花，沐过三国的风，淋过魏晋的雨，便也就自带仙气灵性了。
　　元君殿就建在茆?苑，许是沾了牡丹的香气，它的声望极佳。茆?苑之名愈响，殿角的风铃声亦愈响。栉风沐雨，茆?苑的牡丹，之所以能千年生生不息，应该是和这里的灵气分不开的。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叩问自己，那么多好花美景，那么多仙苑名山，为什么我会单单为一个小小的茆?苑牵肠挂肚，并且还年年如期而至？我自信我非花痴，我虽看重朋友情，可也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释然。然而，每年到了花开的时节，我都会情不能自已地想去，想去看看那段熟悉的土路，那个默默指认路标的山柳树，那仙苑，那古刹，那山头梁峁，那个站在路口亲迎我们归来，又目送我们远去的村夫……然而这些，似乎是，又似乎真不是问题的全部。
　　近十年来，自从父母相继离世，我就彻底失去了老家，也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再年轻，老了，孤独了。曾经不懂得珍惜的人和事，常常因忙碌而忽略的故乡情等，在我心里的分量似乎一下子就重了许多。而这古刹，这仙苑牡丹，却又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它给了我安慰，弥补了我心理上的许多缺憾，让我有了归乡般的亲切。于是，我更愿意将自己对时光的不舍，对春天的留恋，对人生的执念，说给这仙苑和这仙苑里的牡丹听。我视仙苑如第二故乡，视仙苑里的牡丹如知己朋伴。
　　如走亲戚一般，每年春夏之交，我都要赶着它的花期去看看，看它的高贵优雅，看它的默默开绽，就像和另一个形单影只的自己对视，对着另一个自己诉说一年来的苦辣酸甜。想想，这还真是令我不能说服自己放下看花的关键理由了。
　　近日多雨，天凉地湿，比之于往年，牡丹又迟开了两日。因着镇政府的参与部署，这独自芬芳了千年的仙岭牡丹，也增添了些许热闹。适逢礼拜六，茆?苑又有戏，便与好友驱车前往，一路上看到彩旗猎猎，路标精致，兄弟富贵的油用牡丹基地旁，大路拐弯处，山柳树老友一样招手相迎，远远地就闻见缕缕花香。蓝天白云相衬，老友相见，亲切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漫步花间，闻花香，赏花容，与心仪的牡丹合影。然后，走进元君殿，庙院干净，梆声悠悠。对面舞台上，刘随社正在演练金沙滩，这秦腔，给这片清静之地，又注入了一种古朴的魅力。流连了近两小时，我们又原路折返，倘若真要说说游园的感受，总觉得今年的游园和往年有所不同，许是去早了，牡丹还没有全开的缘故。
　　元君殿建于茆?苑，而牡丹（当地人叫茆?）又是仙苑得名之源本。无从考究，这里到底是先有牡丹后再修的元君殿，还是先有元君殿而后才种的牡丹。总之，感觉它们相互成就，唇齿相依，共同福泽这片宝地。
　　若主人之于庭院，若庭院之于后花园，我这样比喻，不知可否确切？倒是好兄弟富贵近十年来辛苦栽种的几十亩牡丹，若锦上添花，大鸟之于羽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使得茆?苑这只凤凰，有了涅槃腾飞之今日。
　　牡丹虽为名花，却不贪名，富贵虽享此名，却不图利。花开富贵，在茆?苑，这花开富贵里包含着的“富贵”一词，到底是品德之高洁，还是财物之殷实，我一时无法回答。
　　其实，每个人和仙苑牡丹相比，还真是过客。阅三圣殿前的牌匾，读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听有关圣母仙苑的传说，感觉这茆丹苑的一切，都值得敬畏、仰视。都说好花易谢，美景不长，我看这茆丹苑的春天，怕是才刚刚开始吧……
　　山月含清辉，和风送天香。浮荡在茆丹苑上空的彩云，像一杯打翻的美酒，灌醉了的，岂止是满苑的牡丹和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