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春节
天水日报
2025年01月25日
□ 山柳
小时候,我就对过年格外渴盼。虽然,在我的童年生活里,幸福,从来就不曾缺席过,可毕竟,过年能带给我们太多不一样的快乐。
老家是一个叫梁家坪的小村子,大山的褶皱里,豆粒样零星散落着不到八十户人家,村里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三百来口。去魏店镇赶集,还得步行二十余里,在祖国的版图上,这种芝麻粒大的村落,多得不计其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过年,却能带给我们最隆重最热闹最幸福的节日感觉。
进入腊月,尤其腊八过后,我的母亲成天都不得闲,她要给我们每个人准备新衣服新鞋,还得忙着收拾过年的肉和菜。临腊月杀的新猪,母亲要将它分成几类,该炼油的炼油,该腌的做成腌肉,该挂的挂成腊肉,还有骨头,都得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在我们农村,那可是庄户人一年的光阴,除了过年吃,还得留一些以备后用,过节或招待亲戚什么的,都得用它。至于蔬菜,进入冬季,几乎是匮乏之极,那时候没有塑料大棚,新鲜的菜没钱买,也根本买不到,就只有整理一些埋在地窖里的萝卜、洋芋、包菜,自制一些粉条,还有一些夏天秋天晒的干菜。所有这些,母亲都得提前准备好。忙了一年,到过年的那几天,就随手拿过来,图个现成。想到就要过年了,我也格外勤快,看到母亲忙,我也乐意帮母亲跑跑腿,取一取坛坛罐罐,往灶里添一把火什么的,自觉也在备年。
腊月,也是父亲最忙的时候,他要把一年剩下的农活全都干完。街上还得多跑几趟,二十里的山路,折腾一个来回就是一天,香蜡纸裱得买,炒菜用的调料得买,还得看家里缺什么,比如添几个新碗,一把新筷子,甚至几个竹筐子,一把扫帚,一张新席什么的。一年了,总得图个新吧!
在我的央求下,父亲还得从买生活必需品的账里,给我挤出几块小钱来,买几个炮仗、几颗水果糖,这也是过年不可或缺的一笔开销。
大年初一的早上,母亲会喊我们早起,我们穿上新衣裳,新布鞋,手脸洗干净后,就跟着去拜年。我们这里拜年不发红包,收到的大多是糖果,或者核桃、面豆之类的,那可是一份特别丰厚而有意义的礼物。装在兜里,计划着,是要吃三天的。
最有趣的要数耍“故事”(有些地方叫社火)了。初三晚上,送完先人后,各村的锣鼓都会渐次响起来,好像也没有怎么排练。初四早上,所有的爱好者,都会去带头办“故事”的人家,村里有专门的“故事会”,家家轮流着办,会里有戏箱、纱帽、戏袍、板胡、二胡、锣鼓等,一应俱全。
儿时,村民们的日子过得都紧巴,可正月的“故事”,却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尤其每年元宵节的“窝故事”,那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那天下午,全村人都会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故事头”(承办人)家里,摆在上房、阁房、大院的桌子上,甚至地面布置好的门扇上,到处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炒菜和馍。全村人,不管老小,无论男女,来人有份,单听主事人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会一齐动筷子吃起来。想吃啥就吃啥,想吃谁家的,就吃谁家的。这在我们梁家坪,叫“和气饭”,又叫“百家宴”。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辛苦苦了一年,年也过了,最后,借着“窝故事”这个活动,全村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以增进感情,上一年里所有的不愉快、不如意都会在一顿饭、一杯酒里化为乌有。
如今,岁月流转,儿时春节的场景已成为遥远却清晰的记忆。但那份温暖从未消散,它如同香醇的美酒,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