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5年03月08日

　　春寒未褪的清晨，与西秦腔研究院青年演员马娟的采访，约在她最为熟悉的研究院排练室内。化着精致淡妆的她，一身休闲服，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显得干练而不失女性的柔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即便是在日常的交谈中，也仿佛蕴含着舞台上旦角特有的神韵与情感。
　　“我们刚结束戏曲下乡的演出，演员们有几天休息日，这里没人打扰，我们就在这里聊吧。”马娟笑着拉开一把木椅，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桌面。木纹间荡开的脆响，让人想起秦腔板胡上紧绷的弦音。
　　马娟的戏缘始于关中平原，却深深扎根于天水。26岁离乡，定居天水18年，如今她戏称自己“半生都泡在这座城的文脉里”。谈及成长，她反复提起感恩两个字。
　　“天水的水土养人，更养戏。”她望向窗外沉吟片刻道，“小时候在关中听秦腔只觉得热闹，到了天水才明白戏里的苍凉、厚重，全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马娟用一口陕西方言为记者讲起她在天水的成长历程，并将今日的“微薄成就”归功于多方支持。她提到，天水深厚的文化底蕴为她的艺术之路奠定了基础，而研究院的系统培养则让她在专业领域快速成长。她特别提到初唱《哑女告状》时，因唱腔不到位，一度陷入瓶颈。师父袁丫丫不仅逐句指导唱腔，还从情感表达、人物塑造等方面给予她全方位的指导。“师父这种‘以人育戏’的教学方式，不仅让我在唱腔上有了很大突破，更让我逐渐形成了刚柔并济的表演风格。”
　　采访间，马娟数次哽咽。40岁的她，正经历着演员最矛盾的年纪——技艺渐入佳境，体力却开始滑坡。
　　“演员的艺术生涯是短暂的，就像昙花一现。在最适合唱戏的年纪，我没有珍惜，让它从我手底下划过去了。现在知道要努力学习了，可是时间来不及，年龄也不允许了……”说到这里，马娟摩挲着手指低下头，她的尾音消散在叹息里。
　　在天水结婚生子、成就事业的18年，足以让马娟爱上天水。说起天水，她有着不言而喻的感情，“天水这座城，以文化沁透了我的骨血”。
　　问及天水最触动她的文化符号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伏羲文化。“伏羲文化是天水本土文化的瑰宝，与秦腔这一传统文化有着天然的结合性。”马娟说，每年正月，西秦腔研究院都会在伏羲庙广场进行戏曲公演，而当描金戏幡高悬、梆子声炸响云霄，《大赐福》的唱腔穿透天际，台下是敬香祈福的百姓，台上是先祖智慧的流转，“那一刻，戏与人，古与今，全通了”。
　　麦积山石窟及石窟文化，也是马娟心头的朱砂痣。“研究院创排的大型秦腔历史剧《麦积圣歌》，就是以麦积山第44号石窟主尊雕塑原型故事创作的，讲述了南北朝时期西魏乙弗皇后为弭战祸，一再退让，被遣送至麦积山削发为尼，最终自焚身亡的凄婉故事。”马娟说，该剧不仅让秦腔艺术与天水文化深度融合，也让天水的文化符号更加深入人心。
　　在马娟看来，天水的每一处文化遗迹，每一个历史故事，都是秦腔艺术取之不尽的素材。“西秦腔研究院近年推出的新剧，都是立足天水文化富矿创作的，比如以三国名将姜维为主角的《孤忠泪》，如演绎苏蕙织锦回文诗的《璇玑图》……我觉得，天水遍地都是故事，李广射石、邓宝珊护城，哪一个不能成戏？”
　　“秦腔作为天水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在传承和宣传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不仅是天水人喜闻乐见的，更是当地文化的重要象征。”马娟认为，以年轻人喜欢的形式推广秦腔，可有效吸引他们的关注。“近年来，西秦腔研究院通过‘戏曲进校园’活动，在让孩子们近距离接触戏曲，了解戏曲中的人物形象和相关知识的同时，还鼓励他们参与演出，走上舞台与专业演员互动，这种形式不仅增加了孩子们的参与感，也让他们对秦腔艺术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马娟颇有些自豪地说。
　　马娟的话，让记者忽然想到一句唱词：“莫道古调无人顾，且看新燕啄春泥……”秦腔，这一西北最古老的戏剧，在天水从未沉睡，它活在马娟的水袖间，在孩子稚嫩的唱腔里，在直播间跳动的点赞中。当古老声腔与青春相遇，文化的河床终将奔涌出新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