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惊春
天水日报
2025年03月15日

□ 韩育生
午后,暖融融的阳光下,轻缓的风穿过四野,有鸟飞过刚刚披上新绿的垂柳梢头。看到季节的翅膀像钉子一样钉在时间的山水里,感受这些变化,内心陡然生出一股暖洋洋的暖流,想要和眼前的变化相呼应。
走过郊野公园的草坪,看到一个年轻妈妈正在兴趣盎然地教自己稚嫩的孩子读古诗。我坐在这对母女近旁的木椅上小憩,看眼前水面上粼粼闪动的波光和远处莽山背后湛蓝的天空。
“三月四月万物生,木生草长枯荣成。”妈妈提着嗓子教。
“三月四月万物生——木生草长枯荣成——”孩子拉长了声音学。诗句不知来自哪一首古诗,也有可能是妈妈自己一时写的。妈妈的声音温润,孩子的声音清脆,妈妈的声音里有起承转合的节奏,孩子的声音里有描摹画线的纯真。
我转头看去,年轻妈妈正揪了一把垫单下面的草,把青草在手掌上摊开,给孩子介绍着,这个啊,是枯萎了的,叫枯。这个呢,是春天里刚刚长出来的新芽叫荣。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的手掌,又抬头望一望妈妈的脸,然后突然伸了脖子,探着头,把妈妈手掌上的草用小手猛地拍到地下去,然后调皮地望着妈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片刻的对视,母女两个一齐哈哈笑起来,然后接着玩拍拍手的游戏。
草坪上有人在跑着放风筝,周围视野开阔,微风带起风筝,年画般的风筝在天上飞着,“蝴蝶”赶着“苍鹰”,“蜜蜂”追着“蜈蚣”,“蝴蝶”的美丽丝带比孔雀翎还长,“苍鹰”看上去飞得那么温顺、谦和。
小女孩突然站起身来,年轻妈妈急忙随着站起来,帮她擦着手上粘的面包渣和奶油。小孩子像是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情,挣脱了妈妈的呵护,急匆匆跑向草坪边的一大丛迎春花。妈妈呼喊小女孩的声音吸引了四周人们的注意。我从天上收回视线,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她站在这个季节唯一盛开的花圃前,正用小手摘一粒一粒的小黄花。孩子稚嫩专一的动作,表露着一种敏感的心性和特别的好奇心,也让人看到一个孩子内心难以捉摸的动态。
小女孩拿着摘到的花,跑到妈妈面前,像是在大海边捡到闪亮的贝壳,向着心爱的人炫耀一般问:“妈妈,这是什么花,是报春花吗?”口气骄傲又疑惑。
“妞妞好棒噢,就是报春!但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作迎春花。”妈妈高兴地点着女儿的鼻尖一字一顿地说,每点一下鼻尖,女儿的眉毛就会皱一次。
我随性在公园里走,转过人工的水塘。夏天的傍晚,有不少人在水塘里游泳。也有人在水塘边钓鱼,绕着水塘的石子路也适宜用来慢跑。现在是春天,“水寒绿瘦人轻薄”,一路上见到更多的是缓缓踱着方步的人。
出公园门口的一段路,两边种了不少连翘,常言说“迎春花烂漫,连翘喜相连”,很久以前我还分不清连翘和迎春的区别。
碰巧又遇到草坪上的那对母女,妈妈背着一个包,拉着女儿的手,干净利落的妈妈和蹦蹦跳跳的孩子走在我身后不远处。
“妈妈看,这里到处都是迎春花!”
“这个叫连翘,你看它的花朵比迎春花的花朵大。”
“那它和迎春是不是一家的,怎么长得这么像?”
“连翘开得比迎春花要晚一点。”?
“连翘开得慢,是不是就要迎春赶连翘,让连翘快快开?”
我禁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小女孩。她妈妈不好意思地向我说:“小孩子尽乱说。”
小孩子一点都没有乱说。她惊醒了我迟钝、沉闷的心。这篇文章是为这个小女孩写的。
写给时间不逝,写给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