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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新花

天水日报      2025年05月17日     
  □ 西北角

  西北边陲天水,惊蛰一过,玉兰花开。西关自由路里遍植玉兰,一夜春风后,千朵万朵开,白的,粉的,群芳争艳,香郁扑鼻,蜜蜂就是它们的声音,蓝天白云就是它们的华盖,伏羲城的社戏也在为它们敲锣打鼓。除此之外,天水湖边、市委大院、农家小院,都有苏醒的玉兰树,它们张开鸭嘴一样的花苞,接着打开白手帕一样的花瓣束,缕缕成诗,不几天,纷纷扬扬随风落了。树下那刚换上裙子的伤情女孩,蹲下来用心捡拾着,背影莫不是葬花的黛玉?
  天水赏玉兰,成为我们的兰亭雅集。那么,仅是在身边看看就可以的了吗?不,届时不去甘泉镇双玉兰堂一趟,就不算当年完全经历了一次玉兰花开。
  甘泉镇距市区六十里,当年杜甫要走一整天。今天我也踌躇,没人出车拉我,去不去,且还不是休息天。
  吃了午饭,丢下筷子,还是走。下楼坐17路,马跑泉路口倒30路,别人还在睡午觉,我已迈进了双玉兰堂。
  这是一个有历史的寺院,杜甫时叫太平寺,现称甘泉寺,前院里从北朝南,一字排开四棵老树,两株古柏都是2500岁的高龄,两株玉兰都在1300年左右。院中有一泉,杜甫品尝后竖指一赞:“香美胜牛乳,供养十万僧”,甘泉镇也以此泉得名。
  我这次不饮甘泉,不拜古柏,仅朝谒与大唐诗歌一样繁华盖世的唐玉兰。
  新中国成立后,甘肃首任省长邓宝珊赞曰:“万丈光芒传老杜,双柯磊落得芳兰。”双玉兰堂的匾额为齐白石九十五岁时书,老画家未来过天水,但其挥毫下的铁画银钩,与老树上枝丫的曲直折弯极为应和。
  我每年春分节前后来双玉兰堂赏花,已二十来年。既见过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盛开场景,也见过倒春寒后一枝未发的空无年份;经历过早来一步的空约一场,也尝受过迟到的花落花谢。这次一进院子,便见古柏青翠如屏,菩萨殿前和北墙根的两株玉兰,都苞花点点,密如银河繁星,但牵肠挂肚的双玉兰树,像两具高高的十字架,干枯、孤瘦、老迈,在院子里,摊平刻画出深黑的影子,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庙宇檐角。
  难道没有一朵玉兰吐蕊?我走到树下,看清还是有的。北边那株雄株,即开紫红花的,在离地一丈处,新抽的斜枝上,展露出十多个花苞,然后在向上一米处,一圈柯枝上,有已打开就枯萎的残花,残花未落似待康复。树冠中部无花束,顶梢又有微小的花苞与白云私语着,早春气温反复无常,不知花朵打开后会开成怎样的结果。南边开白花的雌株,树冠中部主株已枯,四围斜伸的柯枝上,也是仅有寥寥几枚花束,树上多的是空枝条,用简洁的线条分割着天地。
  绽开的几朵玉兰花,有着阳光一样的脸。当正午的太阳,将刚刚经历过一场沙尘之后的大地完全烘热,这春天的麦积山畔的第一枝花,开得多么舒展!那种晨起的战栗及冻腊玉雕的僵硬感全没有了,白亮白亮的,辐射到旁边的老墙皮也是洁白的,树干也是洁白的,蓝天也是洁白的,树影人影也是洁白的,风白晃晃地吹,吹落的玉兰花像白手帕,一片又一片,没有一丝伤情,仅是快乐地飘落……
  其实,多数玉兰树,枝干并不好看,但这两株双玉兰,有文脉为滋润,柯枝如龙蟒游走,细枝碎叶也颇得芥子园笔法,收放、疏密、排列皆有法度。在我看来,今日未盛开的唐玉兰,就像清代书画家金农画的老树梅枝,花朵稀廖,粗杆细枝,墨团中见线条,枯竭中现生机。天下奇景,往往就在枯山水中,枯树苍劲,与其晤对,更能品味出岁月的沧桑清凉。两棵老夫妻一样碑立着站在你面前的玉兰树,今年还是有几朵鲜花示人,除了可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