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认
天水日报
2025年05月17日
□ 雨林
晨光微熹时,古城墙角的玉兰悄然绽放了。
仿佛就在昨夜,这些沉睡的精灵们突然记起一个千年之约,纷纷舒展腰肢,将积蓄一冬的心事尽数吐露。在青砖黛瓦的映衬下,那些或洁白或淡紫的花朵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宛如从时光深处走来的仕女,衣袂飘飘,暗香浮动。
行走在玉兰盛开的古巷,自然想起了古秦州的才女苏蕙。千年前,她是否也曾临窗而立,望着庭院里初绽的玉兰,将满腔相思织就成如泣如诉的回文诗?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着她指尖的血珠。那些字句缠绕成结,结又解成新的字句,像她永远理不清的心事。如这玉兰一般,在寂静中绽放,在绽放中凋零,滋养着后世文人的心田。如今玉兰开了,我疑心是她回来了——每一朵花里都藏着她未写完的诗行。
古秦州在文字里愈加幽深,高楼广厦比北魏的佛像还高,游客们边吃麻辣烫边自拍,辣椒油的红映在手机屏幕上,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古城的街道游人如织,语笑喧阗。但只要你放慢脚步,依然能在某个转角遇见历史:一块斑驳的彩陶残片,或许曾盛放过新石器时代的粟米;麦积山石窟的佛像,依旧保持着千年前的慈悲微笑;杜甫走过的寺院或街巷,仍在传唱着那些不朽的诗篇。
驻足一株盛开的玉兰树下,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几片花瓣轻轻飘落,有一片恰好停在肩头。那一刻,有遥远的声音在呼唤,仿若从诗中翩然走来,或许就没有声音,只是玉兰本身在诉说它见证过的秦州沧桑岁月。
行走红尘,我们总是匆匆而过,很少停下脚步聆听这些古老的声音。但或许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当一片花瓣轻轻擦过脸颊时,才会突然明白:历史从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在这座古城里生长、绽放,就像到了北方四月的春天,生命开始了新的轮回:有些花即将灿烂开放的时候,有些花却早已凋落成泥。
盛大的阳光下,玉兰花凌空而开,以自己的温柔与孤绝,装扮着游人的风景。是的,它把自己的美丽正拱手于人间。那么,其中的一朵,祈愿它认出了我,可我从未懂过花的语言,而且匆匆经过后已然远远地离开了。
有时候回望是一种毒液,让人始终明白:所有的繁华,不过就是一场昨日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