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笸箩
天水晚报
2021年05月07日
□张 兰
记得很小时,母亲有一个针线笸箩,是用杞柳条编的,已经很久了,那是外婆留给她的。母亲每天早晨起来收拾屋子时,都要把笸箩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一样拿出来,里里外外擦一擦,再把东西整整齐齐放进去。其实笸箩里的东西并不值钱,总有一些零碎的、花花绿绿的碎布头,有新的,也有旧的。
那时的人们买不起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缝制,而我们大队四个村的妇女中,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会裁衣服,几乎所有的人扯了新布都来找她裁剪,也有把穿旧的大衣服改为小衣服的。母亲不但手巧,而且还很勤快、善良,从来都不推辞任何人,即使很累,甚至病着,也要帮助人家裁剪。妈妈剪衣服很少量身体,因为那么多人不可能都领到我家来,他们来时只要拿上旧衣服做“标准件”就行。
每次剪完衣服,母亲就把那些碎布头一点点捡起来夹在剪好的布里。实在小得没法用的人家就不要了,母亲就把这些小小的布头剪成正方形,从四角对折,折成三角形,再把好多不同颜色的三角形串起来,缝在我们的衣领或者裤缝里做花边,特别好看。那时我家生活条件差,孩子又多,不可能每年给每一个孩子做新衣服,小孩子就穿用大孩子的旧衣服翻新的,虽然是翻新的,但是每件上都有精致的花边装饰,穿出去还是很受同伴羡慕的。
后来大家的情况稍微好了点,看着母亲每年都给他们无偿裁剪衣服,也就觉得过意不去,硬把稍微大一点的布头留给我母亲。母亲把这些布头一片一片整理成一沓,卷好,再用布带绑起来。这是母亲针线笸箩中的一大笔财富,也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因为喜欢就愿意学着她的样子整理它们,很快这件事就成了我一个人的工作,我乐此不疲地干了好多年。等给我们补衣服的时候,母亲就把这些大一点的布头拿出来用。母亲给我们补衣服从来不凑合,总是按布的大小、衣服破洞的样子,把碎布剪成苹果、桃子等形状。如果破洞实在太大了,母亲就把碎布头巧妙地连起来,再剪成图形。记得我上大学时,屁股上还有一个苹果形的补丁呢。同学们并没有嘲笑我,反而都赞叹母亲的针线精致,独具匠心。
母亲的针线活是村里有名的,针脚均匀、精细,鞋样子好看。她最爱用捡来的塑料底做暗上的鞋。这可是个技术活,每次捡来一双塑料底破鞋,母亲就细心地把鞋帮和鞋底分开,按着旧鞋帮剪一个一模一样的鞋帮,然后把鞋帮头部缝成朝里凹的样子,和鞋底缝在一起,再把鞋帮根部和鞋底根部连在一起。然后看端不端,母亲的要求很严,一点都不能偏,偏一丝都要拆了重新缝。刚开始的时候,上一双鞋要拆好几次,慢慢地,母亲就看得很准了,几乎再没拆过。暗上在塑料底上的鞋特别好看,就像买来的一样。村里的妇女们都很羡慕,可她们硬是没学会,也有嫌麻烦没学的。我就是穿着母亲暗上的塑料底鞋踏进大学门的,感觉一点都不比城里孩子的皮鞋差。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村里的人都穿起了买来的衣服,不再缝制衣服了,母亲的眼睛也越来越花。于是,母亲的针线笸箩就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母亲进城居住后,就把它用一个新塑料袋包起来,再用纸箱子装了,挂在床头的墙上,一躺下就能看见它。也许,母亲是想随时记起那段艰辛而又骄傲的岁月,才这样挂的吧。
我也时不时地会记起母亲的针线笸箩,以前想得不多,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拧车子、袜板子、护手套等,都太有创意了,太人性化了,要是现代,是不是可以申请专利呢?在它们上面凝结着像母亲这样的劳动人民的智慧。其实,他们才是最聪明的人,他们的时代也是一个创新的时代,一个闪烁着智慧的时代。
随 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