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1年07月01日

　　□仇士鹏

　　在以前，谁能想到，现在返乡坐着高铁，一路眯着眼睛小睡就能到家了呢？
　　二十世纪末期，摩托车是回家的标配。尤其是春运时，浩浩荡荡的摩托车大军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线，绵延了几百公里的公路。每辆车上都装载着硕大的包裹，锅碗瓢盆、被褥衣物被牢牢地捆在后座上，这就是这些异乡人的全部家当。老婆和孩子挤在空隙之中，前胸贴后背，挤得浑身难受，却不发一声。偶有几声哭闹，很快就被寒风甩得远远的了。
　　在冬天，骑摩托车不出两小时，就必须要停车，活动活动僵硬麻木的身体，用姜汤暖化郁结在腿脚的寒气，恢复精力，让身体保持足够的反应能力。在那样的年月里，虽然很多人都憋着一口气翻山越岭，奔家而去，但父亲不敢。父亲的摩托车里常年贴着一张我们家的全家福，它是一缕烛火，既给手心带来了温暖，也让父亲倍加小心，时时提醒他知道自己的肩膀上承担着什么。骑摩托出行一旦碰上刮风下雨天就很危险，不仅头盔上满是雨滴看不清路况，而且负重的车辆一旦打滑，对驾驶员的驾驶技术和应急能力都是巨大的挑战。每每此时，父亲都会果断下车，抽一根烟，迟一点再回家。这也是我们的叮嘱。目睹了太多车祸后支离破碎的家庭，我们宁愿他慢一点，也要安全回家。
　　我上大学后，回家时会选择坐大巴。虽然安全性有了保障，但却失去了自主性和准时性。逢年过节一定要提前出发去检票，不然就要在候车厅沉闷的空气和汹涌的人潮里挤来挤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在墙角挤出一条缝，拽着沉重的箱子大汗涔涔地往前走，生怕赶不上车。出发前是不能喝水的，哪怕嘴唇已经干裂了，也只能抿一口。这个时候，厕所门口的队伍比买票的队伍还长，哪怕提前一小时去厕所，排完队可能车已经快走了。更何况，如果水喝多了，一旦堵在路上，就只能抱着殊死搏斗的心情去忍受膀胱的煎熬了。
　　大巴最大的弊端就是堵车。高速公路上，车辆一旦玩起了“成语接龙”，就连绵不绝。时常一觉醒来发现车停了，以为到终点了，却只是第一个服务站。上大学的第一个国庆节，我怀着侥幸的心理买了当天的票，结果原本只是三个小时的车程，却硬是走了十个小时，再加上换乘公交的时间，真可谓晨兴而行，戴月而归。载满了人的车就像体力不支的老人，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已经扛不动乘客了，走走停停，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大声喘息。
　　和大巴相比，高铁就轻快多了，两者的差距就像大哥大和智能手机一样。坐大巴很容易晕车，车内还时常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而高铁不仅空间宽松，内含厕所，可以肆无忌惮地喝水，而且速度快，走在专门的轨道上，不虞堵车。
　　第一次坐高铁，是去周围的城市出差。我买了高铁票，却没想到它和大巴车的车票价格居然相差无几。没想到，这么大块头、高科技的高铁，能够这么亲民。这就是新时代的福利吧，我倍感惊喜。
　　上车后，我习惯性地戴上耳机，准备刷一部电影。看了半个多小时觉得没兴趣，正准备另找一部时，列车报站的声音提示，我竟然已经到了！在高速列车缓缓减速，直至停止的时间里，我把高铁票握在手中，不住地感叹，然后干净利落地舍弃了与大巴车的缘分。
　　据说，飞机的特价机票也很便宜。只是一向恐高的我，还不敢尝试背离地面的引力。不过，即使看不到万里高空上的云海，能够从高铁的车窗里看到原野、山林和湖泊，也足以慰藉千里归乡的双眼了。
　　我一直认为，在交通上浪费的时间是生命最不必要的损失。进入高铁时代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时空距离将进一步缩短，“舟车劳顿”这个成语也将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出行的便捷，带来的是更加紧密的经济交流与合作、更丰富的资源与共享，人口的流动和更完善的循环发展，像是一条条支流汇入九州的水系，带来的是所有水域的水位共同努力地上涨。而最终，人民就会像站台上翘首以盼的乘客，等待鸣笛声声的幸福生活缓缓驶入车站，然后登车、坐稳，惬意地出发。
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