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1年07月08日

　　□薛雨青

　　胖婶，是我家儿子碎蛋的保姆。我家碎蛋出生不到三个月时，弟弟的小孩二蛋也才出生不久，母亲早晚要照管二蛋，妻一上班，我家碎蛋就无人照看了。我们四处央求亲戚暂时照看碎蛋一段时间，但无一人能答应帮忙。正在我们焦急万分的时候，同事给我们介绍了一位保姆。
　　按照同事提供的地址，我和妻带着礼物找到了胖婶，原来是一位胖墩墩的非常和善的妇人。胖婶当时有五十多岁，头上顶个绿围巾，穿一身对襟衣裳，说话粗声大气，见人大大方方，笑嘻嘻的，一看就是个麻利人。我和妻说明来意，告了我家的艰难，再三恳求她为我家照看几年孩子。谁知她一口回绝，说家里有事脱不开身，我们拿的礼物她也死活不要，原封不动让我们拿回去。我和妻大失所望，回到家中着实烦恼不已。
　　谁知过了几天，同事给我打电话说胖婶愿意给我家碎蛋当保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一家喜出望外。原来胖婶暗中托人对我家的情况做了详细了解，觉得我们一家在村中为人处世各方面还可以，这才答应了我们。
　　胖婶来我家后，给我家脱了愁帽，增添了无限的乐趣。那时，我还在乡下工作，经常十天半月才能回家一次，胖婶每天与妻和碎蛋生活在一起，俨然已成我家庭中的一员了。听妻说，胖婶每天准时到我家看护儿子，从无耽搁，一年四季，风雨无阻。胖婶平常从没有节假日，有时妻工作忙回家迟，晚上胖婶也就住了下来。胖婶几乎天天给碎蛋洗衣服和尿布，还常帮妻做一些家务，打煤生火、扫地、收拾屋子，中午给妻擀面条，晚上蒸馒头，偶尔还烙些香喷喷的油饼，还常日用她自己的零花钱给孩子买零食吃。她每天和母亲一块儿出出进进，她抱着碎蛋，母亲抱着二蛋，俩人和邻居拉家常、给孩子做针线，偶尔还抱着孩子到大街上溜溜，到庙会上转转。雨雪天出不了远门，就给孩子讲一些稀奇古怪的古今，咿咿呀呀哼一阵山歌小曲，在热炕上爬下胖嘟嘟的身躯让孩子骑驾驾，一天到晚把孩子哄得开开心心，胖婶也十分快乐。
　　胖婶是保姆，却是把碎蛋当自家亲孙子看待的。碎蛋三岁时突然发高烧，我从乡下赶到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我抱着孩子，妻和胖婶跟着到县医院住院部，办好住院手续后，胖婶就没有回家去，她和妻轮流陪伴孩子，直到孩子痊愈。在孩子住院期间，同病房的人误以为胖婶是我的母亲或岳母，我都点头默认，这使胖婶十分高兴和自豪。后来我才知道，胖婶是个苦命人，她早年间失去了丈夫，为了拉扯三个女儿再没有嫁人。后来女儿先后出嫁，外孙也有好几个了，但三个女儿竟无一家把她接过去给她养老。她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租了一间被废弃的柴房，长年靠当保姆维持生计，有时候还要接济几个生活并不宽裕的女儿女婿。
　　胖婶在我家做了三年多保姆，忽然有一天提出要回家养老，不再照看我家碎蛋了。理由是头昏血压高，带孩子怕有啥闪失。我们一家极为不舍，再三挽留并提出增加报酬等条件让她留下，碎蛋也已懂事，哭喊着抓住她的衣服不放她走，但她终是不肯留下。离开我家后她也没再干保姆，听说托亲戚到县民政局办妥了敬老院的手续，去了离县城几十里远的老家一个乡镇敬老院。
　　我调到县城机关后，母亲几次嘱咐我下乡时去看看胖婶。后来，我终于有了一次去那个边远乡镇下乡的机会，准备顺便去探望一下胖婶。我给母亲打电话，谁知电话那头的母亲却哽咽着说：胖婶已去世半年多了。原来母亲在街上碰到了胖婶的一个女婿，他说岳母自离开我家去了乡下敬老院后，一直十分想念我们一家，念叨着有了顺车来我家一趟看看孩子和我们一家人。可谁知，在敬老院身体一直不大好，那一日突然吐了整整一日一夜，就过世了。听完母亲哽哽咽咽的诉说，电话这头我的泪早已不觉流了下来……
　　胖婶走了，走得是那样匆匆，又是那样从容。我十分想念胖婶，非常怀念她。无数次在梦里，我仿佛看到胖婶穿一身对襟衣裳，顶一块绿头巾，笑意盈盈地向我走来……
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