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1年07月16日

　　□王重扬

遥望玉泉观
　　记得第一次去玉泉观，还是在十多年前，在父亲和几位前辈的带领下，我第一次乘坐着天水城里洋气的出租车，穿越藉河，穿越繁华闹市，穿越市井深处，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从未游览景点的我默默地跟随着长者们的脚步，用十年来辛苦积攒的汉语知识辨认着这座道观的所有文字痕迹。
　　山门上的“玉泉观”三字古朴苍劲，犹如把控着神秘的关口一般雄踞在山下，高大的楼牌，画栋雕梁高耸入天，令人望之生畏。拾级而上，就来到了“通仙桥”。“通仙”二字令人无限神往，桥虽不长，也无任何奇特险峻之处，却有意无意地架起了一个极富意味的通道，从此而过，是否真能遇到得到真仙，令人心有期待。
　　如今造访名观，所见所思自然大不相同了。玉泉观的独特神韵，主要体现在紧要的山势与古老建筑相互映衬之美。玉泉观有名泉，有奇树，有旧碑，有古建筑，但平心而论，若不是与紧凑的山峦地形相依托映衬，则诸多的要素会尽显平常。第一次跟随父亲登临玉泉观时，别的东西不太经心，最好奇的就是玉泉的来源八卦井，当老道士用木桶将井水打出来，用木瓢舀上一勺递给我后，我顿觉眼前一亮，仿佛在眼前白光闪烁的井水竟是玉露琼浆一般，眼睛也清亮了许多，那自然是心理作用作怪，但登名山、观古刹、遇老道、饮清泉，的确犹如遇仙一般欣喜。
　　玉泉观现存的50株古树中，属于国家一级保护的就达40株。其中树龄在1000年至1500年的7株，500年至900年的19株，500年以下24株。这些树大多都有其渊源和故事。梁志通道长手植形态独特的“辫柏”，扎根于高崖边，悬根露爪，根茎交织，恰如女子梳成的发辫一般，曾被国家古树专家誉为“全国之最”。生长在玉泉观北斗台西北端的“青龙白虎槐”，两株相距6米，分南、北，主干相对倾伸。北株上端分两枝向南倾，将南株上端北倾揽入“怀中”，形成顶枝交叉，似拥抱之状，被当地人称为“夫妻槐”，树龄已有800年之久。
　　如果说古树集天地造化之功，那么殿宇楼台则是穷人类智力之极限的非凡创造。数十间古建筑都是由土木结构建造而成，建造年代不同，屋面顶式各异，镂雕、浮雕也各有特点，在半峰之上，扼守要关，搭配着石阶、树木，将建筑之美呈现得无以复加。殿内供奉的各路神仙更是数量庞大，集合儒释道三家，彰显出中国文化包容通达、广大增长的文化属性。
　　来到人间天上坊，无数个台阶堆砌成的巨大高度差让人只能昂首仰视，青天白日下，那高大的山门犹如龙门一般矗立，雄伟而威严，那威严之后是何种景象？是否跨过去就是天上宫阙，一转身却是人间烟火？玉泉观的深厚内涵，则更蕴藏于亦真亦幻、真假莫辨的神话传说之中。
　　玉泉观能够享誉西北，其根本在于玉泉仙洞，因为这一洞，使之能跻身于“秦州八景”之中。仙洞相传为芦、梁、马三真人坐化埋葬之地，极富神秘色彩。据说，元代大德初年，梁志通道士羽化，弟子们为他举行了为期四十九天的隆重道场。秦州市民、绅士纷纷前来祭吊这位德高望重、修建玉泉观的功臣。当道场进行到二十余天的时候，有十余位从陕西往秦州贩货的本州商客到玉泉观找主持道士，言七天前他们途经陕西霸桥时遇见梁志通道长。梁取钥匙托我们带回，并嘱托了账物等事。众道士异常吃惊，即用其钥匙打开他生前居室里的箱柜等，查看账目、物品。其账目物品与这些商客所言完全一样，丝毫不差。这个传说与达摩一只草鞋的故事有些相似，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梁道人的确有过人之处，能够让方圆百里的百姓们尊崇。
　　玉泉观也曾留下张三丰的足迹。明永乐年间，著名道士张三丰为避朝廷诏觅，云游至陇上，隐居玉泉观。在玉泉观期间，诵经讲法，勤于修炼。练功多在晚上，常通宵达旦，来求其疗病者甚多，三丰分文不收。有时书法兴趣大发，连书不止，有求者，定能满足，凡有拿钱来求书者，拒不书，要么索价高得惊人，笔者尝游南宅子，曾见一匾云“迹驻黄鹤”，落款为张三丰，应为当时所写。
　　这些传说，也不能说全是信马由缰、没有目的地编造，其实从更深层次上反映出了古时人们对超脱现实、接近美好的一种精神追求。“仙影”并不潜藏在名山大川的浩渺烟波里，并不遮掩于代代相传的传说神话中，而是一直住在每个人的心里。
　　玉泉观的文化引力，承载于勾芡传统寄托与时代发展的陈年味素之中。天水及周边人喜爱游览玉泉观，不因其新奇宏伟，实因其古朴静幽，没有摩肩接踵的人潮，没有声闻天下的名闻，没有日进斗金的利养。这里适合或独自一人、或三五亲友悠然造访，吸几口晨曦雾霭中的清气，看几处淡薄杳远的闲云，观数座陈旧斑驳的古殿，听两句肺腑交肠的忠言，或许，那些疑云忧惧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那些舍不得、放不下，夜不眠、心不静的尘俗杂事都剥落了唬人的外衣，化为随风而去的尘沙。
　　当然，玉泉观也不一直访客稀少，在节假日，尤其是上九会“朝观”时，全市百姓都会争相参与。初九庙会日，百姓们扶老携幼云集玉泉观，掀起“朝观”的高潮。同时，身着古装的夹板队踏步而来，旗幡飞扬中夹板声声，使庙会气氛达到顶峰。下午道观落帆、宣榜、送神、放焰口，数以万计的市民参与上九朝观，成为天水这座小城里罕见的文化盛会。
　　和其他文旅景点一样，玉泉观收藏了古龙城，老秦州，新天水的神韵、传承、气象，有着赓续不断的陈年味道。也许它不再光彩夺目，但它俯仰间又是几个世纪。
　　这古老的道观，因为偶然的机会与我们相遇在时空的交叉点上，标记下了独特年代里我们的生命状态，不知何年何月，也会因为其变换，或我们的变化而撕裂出新的不同感受，那是精神与物质的撕扯和融合，更是得与失、生与死、悲与欢的推搡与争夺，在事物的两面性中，我们竭力摆弄着理智的长杆，以期寻找到那微妙的平衡，好让灵魂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前不后，获得一份安稳。
　　若无文化，何名天下。
　　玉泉观能享誉陇东南，实赖其深厚文化之功。遥想千年之前，一位道士踏遍千山，终于选择在秦州城北天靖山脚下，作为其“修仙求道”之地。于是乎，一个个神话随着殿宇楼阁的搭建而跳跃出了历史的波涛，一缕缕尘烟因为道法的神秘而演绎出传说的疑云。
　　初春的第一抹晨曦挂在了雨后的大殿屋檐下，朦胧的天靖山脉下，悠悠传来一阵阵钟声。古老的玉泉观犹如遮盖在时光轻纱下一般，等待着游人前去揭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层。
人间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