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抵万金
天水晚报
2021年07月29日
□赵春燕
我人生的第一封信,是上初二时参加会考后所写。那年我随着父亲去镇中学考试,晚上我寄居在二哥朋友的单位。他的房子在镇政府的二楼上,几平米的小屋干净温馨,我晚上安眠无忧,考试进行得很顺利。
能住上镇政府的楼,这让一众住小旅馆或寄居亲戚家平房的同学很羡慕。我既自豪又感激。回家后,我就给那位哥哥写了一封信。具体内容已忘却,只记得表达了很多的感激之情。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不甚美观,但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把棕色牛皮纸的信封贴上了一张八分钱的邮票,跑到很远的邮局投进邮筒之后的那种愉悦,让我难以忘怀。
高中我到县城去上学。此时已离开故乡,有了乡愁,也与很多初中同学有了离别之苦。于是,我们就通过书信来互诉烦恼、共享欢乐。同学者众,能经常通信的却也不多,唯有一位同学与我通信最久。高中三年时间,我们在不同的学校上课,从未见过面,但几乎每周一封信。在信中我们无话不谈,学习的压力、生活的烦恼、成长的困惑,均能交流得很好。
每周,课间到学校传达室的窗口去寻找信件,成了我最盼望的事。这也为枯燥劳累的学习生活,带来了一丝希望与慰藉。一大堆棕色牛皮纸或白纸信封上贴着一张或两张邮票,盖着黑色邮戳,写着收件人地址与姓名的信件出现在眼前,我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一一扒拉。如果有自己的名字,那就会满脸含笑,几乎跳起来。没有自己的名字,就会黯然神伤,默默离开。现在回想起来,那种高兴与失落,依然那么让人回味与留恋。
到了大学,我离家更远了,与家人的联络几乎全靠写信。初次远离家人有诸多不适,我把对父母与哥哥姐姐的思念,以及心中的焦虑不安,都一一诉诸笔端。往往提笔就一发不可收拾,好几页纸都写不尽我彼时的心境。我经常写着写着,泪水就掉下来打湿了信纸,把字迹变得模糊。
我的信写得多,信纸纸质较厚,而且我叠信纸的技术一般,所以信封每次都鼓鼓囊囊的,我要用力压几下,竭力去抚平它。为了信能安全地到达家人手中,我每次都多贴一张邮票。信被寄走,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掏空了,既充满希望与期待,又怅然若失。夕阳西下之时,我默默走在学校图书馆旁边的小路上,任晚风撩起长发,思绪飞向了家乡。许久之后抬头望天,晚霞绚丽多彩,我似乎看见了父母挥汗劳作的场景。
写信让人动情,寄信让人忐忑,收信则让人期盼与喜悦。写给家人的信寄出之后,我就急切盼望家信的到来。我们班里的信箱是七号,我牢牢的记住了这个数字。每次经过学校门口报箱,总有意无意的瞟一眼“7”。也常常找管理信箱的同学,让他开箱查验是否有我的信件。
我寄回家的信,父亲每信必复。父亲是乡村教师,他读过很多书,也通晓很多事理。身处学校,父亲写信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备课用的无格的大白本子用作信纸,批改作业的大蘸水笔蘸上蓝色墨水就开写。父亲的字很豪放,他写起信来也洋洋洒洒好几页。我收到的来信,往往比去信还要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我看家信,必要找到安静的处所,一人静静细读。每次等同学们用餐时,我或坐于教室角落,或卧于床铺上,展信细看。等父亲那“春燕吾儿”四个字出现在纸上时,我的泪就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在信中父亲会告知我家中近况,告诉我家中一切安好,让我不要操心。并嘱我照顾好自己,吃饱饭,穿暖衣,学好习。父亲告诫我尊敬老师,团结同学,我在读信过程中,也会发现父亲的字迹浓淡不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父亲写信时定也难掩思念之情,泪洒信纸吧!
父亲写的家信,我读过无数次,也都很好地珍藏。之后搬过许多次家,我都把它们放在箱子底部珍藏着。我明白,家书抵万金。那些信,是我终生的财富。
如今,随着时代发展,写信的年代已成为历史。但那些我们写过的信,我们惦记的人,我们动过的情,却会永远留存心底。
百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