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 场
天水晚报
2021年07月30日


□薛雨青
童年时,一到暑假,我们小学生就加入了夏收的行列。那时候,家里大人们全都上地没黑没夜地抢收熟透的麦子,我们小孩子则要给大人们往地里送饭,完了还要在地里帮大人捡拾没有收割净的麦穗。五黄六月,村子里几乎没有一个闲人。麦子收割完,接着就要往场里运送。把一拢一拢的麦捆从山上陡坡地里背到大路边上,用架子车一车一车地拉。大人们伸长着脖子铆足劲儿拉架子车,我们在车后用小手使劲帮忙推。有时候,晚上月亮上了东山头,我们还在麦地里忙乎着。
等地里的麦子全部上场后,家家户户就开始抓阄碾场。碾场既要看天气,还要央求亲戚六人左邻右舍来帮忙。天刚麻麻亮,我们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大人喊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跟大人去场里摊场。大叔大伯们搭着梯子把高高的麦垛拆下来,女人娃娃们把干透了的麦捆一拢一拢薄薄地一圈一圈摊到场里,拖拉机手突突突把拖拉机发动着,就开始一圈一圈碾起场来。天气越晴朗,太阳越红,麦子碾起来就越快越容易。
拖拉机手碾场的时候,男人们就在场边大柳树下的阴凉里乘凉喝茶吃烟,女人们在一块儿拉家常,做针线活,我们小孩子家则在麦垛后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拖拉机碾一遍场大约得半个小时,碾完后,大人娃娃戴着草帽拿上木叉,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开始抖场。人们一个跟着一个转着圈儿用叉把麦秆抖开抖化抖匀,待拖拉机碾压四五遍后,麦秆被碾压成了麦草和麦粒就彻底分家了,金光闪闪的麦草下面是黄澄澄的麦粒。这时候,帮工的大叔大婶们赶紧拿着木叉把麦草挑到场边摞起来,堆成一个房子似的草垛,就开始扬场。扬场是一门技术活,是男人们干的活,也是最吃力的活,扬场时,男人们脸上身上全是麦衣,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他们拿着木掀一下又一下均匀地往麦子堆里扬,把细碎的麦草和麦子分离,中途一点儿也不敢停下来。麦场上静悄悄的,没有嬉闹声和说话声,只听见籽粒饱满的麦子落下时哗哗的声音。麦子扬出来后,男人们长长舒一口气,到场边吃一锅旱烟歇缓歇缓。女人们则赶紧上场,拿麻袋装麦子的装麦子,簸粮食的簸粮食,扫麦衣的扫麦衣。这期间,在场里要吃一次简单的午饭,主家端来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热烫烫香喷喷的醋拌汤和凉拌的新鲜黄瓜,人们吃着喝着说笑着,之前所有的疲乏劳累似乎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吃完饭,稍作歇缓后,男人们就力气十足地一袋一袋往拖拉机上扛粮食,老汉娃娃们摞草垛、扫场、堆麦衣,女人们收拾往家里拿物件。
回到家里,主家殷勤地炖上罐罐茶,拿出早炸好的油饼,炒好的肉菜,买来的烧酒款待疲乏劳累了一天的乡里乡亲,同时庆祝自家一年的收成……
随 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