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021年11月25日

　　□李秀芹

　　老伴老洲一到冬天便开始期盼一场雪。他最想要大雪纷纷扬扬下一夜，最好下半米厚，大雪封门，提前在家里囤一袋米、一刀肉、一篮小干鱼、几棵白菜，一周不用出门。然后窝在家里炉火旁的摇椅里，持一本古书，边看边吟唱。雪水煮茶，茶水在火上“咕嘟咕嘟”沸着，氤氲出一首一首的诗词。雪在窗前飞舞，路上空无一人，没人拜访，无人骚扰，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待上数日，看书、喝茶、听雪落的声音。这是老洲向往的冬日。
　　老洲盼呀盼呀，总也盼不来雪，于是，老洲一个冬天总是抱怨，骂完老天爷又骂鬼天气。
　　无雪的冬天，皮肤干燥，心情也跟着烦躁，我和老洲商量要不要去东北看雪景，老洲说要去也需避开城市喧嚣，去东北乡下，寻“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处，做“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老洲这个想法很难实现，听东北的朋友说，近几年东北的雪也不及往年了。早先一到冬天，东北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整整一个冬天路面都被冰雪覆盖，现在一个冬天下不了几场雪，下完过几天就化了。
　　跟邻居老张吐槽老洲的烦闷，老张说，老洲这是心情想冬眠了。
　　老张爱好画画，擅长画山水，他送我几幅雪景山水画，让我带回家挂书房。老洲看到那些画甚是喜欢，忙铺开宣纸临摹起来。我出门买菜，买了一个礼拜的粮草，鱼肉菜都备齐，然后回家告诉老洲，从此刻开始过大雪封门的日子。每天读书、画画、喝茶、听雪。老洲笑问，没雪，听哪门子雪？我回，听心雪，纷纷扬扬在心里下一场大雪，覆盖一切嘈杂。从今天开始就做一个幸福的人，不用关心粮食和蔬菜，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那几天，我和老洲闭门谢客，儿女的事情也不管了，骗他们说我们外出旅游了。我和老洲在家里一人捧一本书，各看各的，看累了便坐一起喝茶，聊过去的事情，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年轻时候的事情，聊孩子们幼时的趣事儿。聊饿了，我便起身做饭，老洲打下手，简单做两个小菜，然后开一瓶酒浅酌，酒杯一碰便滋生出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小美好。
　　晚上我俩坐在阳台上，遥望天空高悬的明月，那么冷那么静美。我有多少年没有抬头观月了，几十年来为了生活匆匆又匆匆，辜负了多少岁月静好。人应该适当停下来，静心冥想：天将暮，雪乱舞，半飞梅花半飘柳絮。江上晚来堪画处，钓鱼人一蓑归去，将深藏心底的柔美画卷缓缓打开，让自己回归最原始的内心世界。
　　农人期盼一场雪，是基于对丰收的渴望，远离土地的人对雪则赋予了诗意和静美。大雪覆盖一切，世界白茫茫一片，活在闹市也有了半归隐的惬意。冬日，因为期盼一场雪，便有了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