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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花开了吗

天水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05月28日    来源:天水日报
  □ 汪彤

  早晨一睁眼,打开手机便匆匆忙忙给父母发个微信:“今天不能去看你们了……”
  八点值班测体温,下午监控班要上到晚上八点半,我心里默默盘算一下:十二个半小时。
  我当然不能把这么长时间值班的事情,清清楚楚告诉父母,他们会心疼我。可我并不觉得累,比起在监狱里封闭四十多天,天天费心、劳神管理罪犯的那些同事们,我坐在监控室值班,看监控镜头“找问题”,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也喜欢运动,做体力活动的工作。替同事们测量体温,也算是活动身体,比我坐着几个小时不动,苦思冥想写东西好得多。“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想起杜诗里的句子,更体会到杜甫写文章坐“冷板凳”时的难受。
  我脱掉警服,换上白大褂,这是一件瘦人、胖人,无论高矮都能穿的“均码”白大褂。洗得干干净净,浆过的棉布,已被洗得服帖在身上,手放在宽宽大大的口袋里,感到很绵软。偶然谁还在口袋里留下一只糖,大概是上一个值班员的零食。
  疫情期间,监狱机关大门,除了进出运输食品物资的车辆,很少打开。同事们用门禁卡刷开电动小门,进进出出。一张长条桌,放在值班室门口,每天早上,机关科室派两个人,轮流在这里值班测体温。
  穿白大褂的两个同事,在门前忙碌,一个手拿体温枪,给同事们测量,一个登记名字和温度。临近上班,两个白大褂被团团围住,人们排队测体温,都要赶去门厅刷脸签到。
  今天来测体温的同事,看到穿白大褂的人,都惊讶的笑了:“你们兄妹两一起值班啊!”他们看看哥哥,又看看我,大家都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上的表情,眼波里流露出一丝丝微笑。
  哥哥总体谅我,让我坐着登记人名,他在大门口站得像一座雕塑。他做事认真,远远看到有同事进门,便帮他们打开电动门的按钮,免得站在小门外,在包里和口袋里,翻半天门禁卡。
  哥哥测量一下体温,就会报一个人的名字和温度。有的时候他只报体温,也不报名字。我知道二百多人的单位,不是全都能叫上名字的,我会手忙脚乱的仰头看一眼,赶紧把人名写在温度前面。有时候我看了也记不清名字,心里发慌着急,哥哥安慰我:“温度只要正常,实在写不上名字也不要紧,待会再想……”
  我心里却不甘心,抬头再看看那个新来不久的同事,正好和他的眼睛碰到一起,他叫我一声:“汪姐”。我尴尬的说一句:“对不起,我又把你的名字忘掉了。”我的口罩遮住脸,脸已红到耳根。我埋怨自己的记性,都问过人家好几次了,怎么还记不住呢?
  “我叫李宏伟,没事,姐,我也经常忘掉别人的名字。”穿着警服的小李,身材挺拔,性格温和。他边安慰我,边眼角流露出微笑。
  “你是这次封闭刚从号子里出来的吗?”过了上班的点,进出的人少了,我便跟小李聊聊。
  “是的,汪姐。”小李进到大门里,却张望着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听说你们隔离加封闭四十多天了,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还来单位上班呢?”我纳闷地问小李。
  “我父母在外地,我回去看过了,都挺好。我单身又没事,监狱里每天的蔬菜,需要从机关大门送到监狱大门,我每天都在这里等送菜的车。现在里面的同事们管理罪犯很辛苦,外面许多同事也被隔离在备勤楼,机关能跑腿的男民警没几个,我听说单位缺人手,我休息了几天,就来帮帮忙。”小李打开话匣子跟我滔滔不绝地聊开了。
  “我要每天检查这些蔬菜的质量,不要把坏了的东西带进监狱,同事们和犯人吃了会生病。我在监狱里面封闭了四十多天,每天就盼着能吃到可口的三顿饭……”小李还想往下说,我看他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有些不好意思,停住了。
  “汪姐,里面四十多天真把人待急了,每天上班管理犯人,从早忙到晚,很多同志家里也有一大堆事,也照顾不上。隔离备勤之后,又封闭上班,时间长了,很多同志都觉得压抑,脾气都变坏了,动不动就想发火……”小李小声嘟嘟囔囔地说。
  “哦!”我有些惊讶他的坦率。“听说执勤模式可以调整到14+N+N……”我自己对N有些概念模糊,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低。
  “主要是警力不够,很多单位14+14+14模式的警力都很紧张,感觉轮换不过来。N是7吗?”小李睁着大眼睛若有思考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这个N究竟是几,应该是根据基层监狱自己的情况定的吧。”我含糊其辞地回答。突然脑海里想起微信上一名广西女监的女警,在群里发的一串眼泪和写的几句话:“我和我的战友将第三次出征。说实在的,我也有84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我52岁的年龄瞪眼值班亦吃力……然,大疫前,为了监狱的安全与稳定,我和我的战友将继续前行!”
  我似乎被这个同行这段话里的“亦”和“然”两个字给怔住了,有些发愣。
  小李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到。我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她在微信群里写的最后一句话:“如果胜利的花朵有颜色,如果花朵是五彩缤纷的,希望在2020年,会有一片颜色是属于监狱人民警察的藏青蓝。”
  早上值完测量体温的班,中午在办公室的桌上爬一会,看两页书,算是我最好的放松和休息。下午来到监控室,一上班电话便响个不停。各个监区都会在这个时段,准时、准确地把押犯基本情况向指挥中心作详细、具体汇报。
  很多同事,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碰到了,他们的声音让我感到很亲切,隔离和封闭期间,只能在监控上远远看他们执勤的身影。
  “病犯情况稳定……”当一个同事在电话里向指挥中心汇报完情况时,我赶紧问一句:“是晓刚吧,你辛苦了!”
  “是汪姐呀,刚才没听出是你的声音。”晓刚也像很久没有见到同事一样,在电话里很亲切的问候。
  “你们在里面怎样?工作累不累?”我想知道里面民警的封闭生活,没法采访他们,为他们写点什么,抓住机会就在电话里问开了。
  “挺好的,就是14天值班时间有些长,觉得有些疲惫。我家的孩子也上学了,每天也没有人接送,心里有些不踏实。都快有一个月没到外面去了,汪姐,外面的花开了吗?”
  “外面的花?”我有些惊讶地问。难道号子花坛的花没有开吗?我心里想。
  “哦!哦!汪姐,山上的洋槐花开了吗?每年洋槐花开的时候,我都带着家人和孩子去山上采花,回来母亲给我们蒸洋槐花馍吃……”
  我沉默了,心里有些难过。疫情虽然好转,社会上也复工复产,但隔离封闭的监狱民警,仍然是战斗在疫情一线顽强坚守的英雄们。
  “晓刚,外面的花开了,山上的洋槐花……你封闭出来的时候也就开了……”我喃喃地对着电话说。我心里想:那些胜利的花环上,一定有监狱人民警察的藏青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