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鸟事
天水日报
作者:刘贵锋
新闻 时间:2022年07月25日 来源:天水日报

□刘贵锋
乡村的一天是从鸟鸣中开始,又从鸟鸣中结束的。乡村是鸟的天堂。在村庄里,鸟儿们像人们一样一辈又一辈地生活着,以它们特有的方式,婚嫁繁衍,偶尔也为鸡毛蒜皮的事拌嘴吵架。
麻雀是乡村的半个主人,有乡村的地方必定少不了它们欢快、憨厚的身影。它们一年四季兴趣盎然地腻在乡村里,把一生的光阴散落在村庄的角角落落,是乡村不折不扣的坚守者。麻雀家族成员众多,却又总是集体行动,因此,显得阵势庞大。在秋田即将成熟的时候,它们会成群结队飞往田地,让其远离秋田,就成为我们这帮孩子秋日里学习之余很重要的一项活动。
比起土里土气的麻雀,燕子就显得绅士而高贵,这从它们那一身白衬衣黑礼服的打扮中就可以略窥一二。它们在三月温暖的阳光里,迈着优雅的拉丁舞舞步,成双成对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又在寒冷侵袭之前,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悄无声息地离开,因此,燕子是乡村鸟界里典型的“游牧民族”。它们总是以虫子为食,不会馋农人们的粮食,于是它们可以将巢修筑在人类的卧榻之侧——房梁上,如果我们这帮淘气鬼敢打它们的主意,长辈们必定会揪着我们的耳朵,在我们龇牙咧嘴地喊着“疼”中不容置喙地训诫一番——这在乡村的那些鸟里实在是不多见的礼遇。
铜铃儿有着和铃铛一样类似的名字,这或许与它们叫声的清脆悦耳有关。农人们给事物的命名向来都是简单而直接。村子里那些鸟大多衣着朴素,铜铃儿那身黄衫子就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于是,我们这些以貌取鸟的孩子们总是对铜铃儿青眼相看,抓其幼鸟进行笼养,是童年时光里我们乐此不疲的活动之一。农村孩子惯于爬树,铜铃儿难以理解怀璧其罪的道理,依旧把巢修建在树木低矮的树杈间。被关进笼子的铜铃儿除了自由,饮食无忧,它们甚至可以吃到用鸡蛋清拌的谷子,因为据说这种食物可以让它们的颜色更加鲜艳。
洋思鷎儿是农人们对戴胜鸟的称呼。比起铜铃儿的黄衫子,洋思鷎儿那一袭华丽的袍子足以在乡村那些鸟中引以为傲了。加上它们那纤细且略带点弧度的长喙和打开时扇子一般的羽冠,一度让我们这些孩子们着迷不已。然而,洋思鷎儿对人类始终心存戒心,它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只把巢选择在老柳树那高高伸入天空的枝干的树洞里,让我们这帮孩子怅然地抬头仰望,而无可奈何。
野鹊子和老鸹是村子里两种神奇的鸟,它们的鸣叫往往被农人们和生活中的好坏事联系起来。野鹊子,或者说喜鹊,在某个清晨随意的几声叫,常常让人们心花怒放。在村民们的意识里,喜鹊在清晨鸣叫,是有喜事要发生的兆头。老鸹就是乌鸦,老鸹的一身黑皮首先不讨人喜欢。因此,人们更愿意看见野鹊子,而不愿看到老鸹。久而久之,野鹊子选择庄院外高大的老槐树上搭窝居住,老鸹则识趣地跑到距人们较远的山崖或树林去生活。
布谷鸟是在立夏过后来到乡村里的,它的诨名唤作种谷虫儿。在村子里那些鸟中,种谷虫儿是个十足的浪客,它既不准备筑巢,也不准备养育雏鸟,而是瞅着林子里那些忙着垒窝下蛋的鸟儿们。火湿堂是北红尾鸲在村子里的乳名,老实巴交的火湿堂夫妇正为即将诞生的小火湿堂们忙得焦头烂额,头顶灰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显得白发苍苍。它们太大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种谷虫儿将蛋放到了自己的巢里,最终将小种谷虫儿当亲生的鸟儿一样抚养长大。
猫头鹰是我们这帮孩子最怕的一种鸟,它们体型较大,昼伏夜出,属于鸟中的夜班族。太阳落山后,它们便准时出现在树上,瞪着一双大大的发着光的圆眼睛,发出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哼吼是学名为雕鸮的一种猫头鹰,仿佛一直生气的样子,总是拉长了声音“哼哼”不停,被乡亲们称作哼吼,算是音译。夜鸽子的大名则为纵纹腹小鸮,这种猫头鹰会发出有回音的颤音,很是吓人,因此天黑之后,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少敢自己走出家门。
当我们仰望天空的时候,那一行行鸟影是天空独特的表情;当我们俯视大地的时候,那一道道鸟迹是大地抒情的文字;当我们倾听自然的时候,那一串串鸟鸣是大自然恢宏的乐章。鸟,让乡村寂静的时光有了诗情画意,让乡村广袤的大地有了勃勃生机,让乡村记忆有了丰富的内涵和意义。鸟,是镌刻在乡村一茬又一茬游子心头,一种名为眷恋和乡愁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