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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目南原觅白鹿

天水日报 新闻    时间:2022年08月11日    来源:天水日报


  □邢小利

读 天 下
  今年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1942年—2016年)80周年诞辰。陈忠实书写关中平原乡土社会变迁的鸿篇巨制《白鹿原》名列中国当代文学经典,而位于西安城郊的“白鹿原”也因此书而为世人所熟知。“白鹿原上有白鹿,世间已无陈忠实。”
  出西安城区往东,遇出自秦岭而北流的浐河。沿浐河往北,会自东西来的灞河。陈忠实长篇小说《白鹿原》称灞河为滋水,浐河为润河,滋润二水从东北西三面环绕一原,即白鹿原。白鹿原居高临下,西望长安。地质学认为,此原为亿万年形成的风成黄土台原。清代学者、陕西巡抚毕沅,在《关中胜迹图志》中考述白鹿原之得名,引《三秦记》说:“周平王东迁,有白鹿游于此原,以是得名。”1992年夏天,陈忠实已经写完了《白鹿原》,他“注目南原觅白鹿”,结果是“似闻呦呦鸣”,但他没有看到白鹿。
  2022年7月,一个黄昏,我驾车西上白鹿原,转从白鹿原北坡下去,就到了西蒋村。村边就是陈忠实旧居,陈忠实生前总是称这个地方为“祖居老屋”,现在这个“祖居老屋”的门前立着一个牌子:陈忠实旧居。我站在门外,绿树掩映之中,故居还是当年的样子,我熟悉的老样子。只是大门紧锁着。
  1986年春天,陈忠实住在西蒋村老宅,在为创作《白鹿原》做准备的阶段,他找乡亲们帮忙,在祖居老屋的地面上,亲手建成了一院新房。老家新房建成,陈忠实把后房三间中右边的那一间,约有十多平方米,做了他的书房。这个书房,是陈忠实1992年底写完《白鹿原》、住回城里之前,他读书创作之所在,其中存放着他数十年间所购、所藏之书刊。这个书房共有三个两开门书柜,其中两个稍宽一些,样式一样,上边是花纹玻璃推拉门,里面分为三层,下边是木拉门;另一个较窄,上边是木框镶透明玻璃拉手门,里面分为四层,下边是木拉门。当年,我把陈忠实在这里的藏书全部拍了照片。他的藏书大致有一个归类,如中国文学、外国文学,但总体上没有很细致地分类存放,看起来是散乱摆放的。从所藏书刊来看,书多,刊少。书主要是文学书,文学书里又多是外国文学作品。
  前几天遇到西北大学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王鹏程先生,他说他近年有一次来看这个书房,偶然看到书房桌子抽屉里还散放着一些作家、学者给陈忠实的信件。看来,陈忠实的这个故居,特别是他的书房,还依旧样保存着。
  新房建设时,陈忠实还在前房屋后廊沿两边的石子墙上,以深色石子各作了一幅画,一边是山,一边是水和海燕,算是山水画吧,镶在墙上。这是陈忠实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作画。
  这就是现在的陈忠实故居。它是20世纪80年代陕西关中农村居家小院的典型风貌。当然,它也有浓厚的文化气息,属于一个长期生活在农村基层的作家陈忠实的文化气息。
  依我的观察和了解,陈忠实的人生观总体上属于实用一类,他较少浪漫,不喜欢务虚。比如对于旅游,他并不热衷。但是,他专门去过三个作家的故居或者是家乡。绍兴鲁迅故居,乌镇茅盾故居,湘西凤凰沈从文的墓地,陈忠实都去过。去,都是为了他心仪的作家。
  陈忠实是当代一位主要描写乡土的作家。鲁迅、茅盾、沈从文,三人文学风格不同甚至截然不同,但他们三位都写过乡土,茅盾的创作重点虽不在乡土,但他的包括《春蚕》在内的“农村三部曲”等作品,可看作广义上的乡土小说,而鲁迅和沈从文,他们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乡土小说。因此,从一定意义上说,鲁迅、茅盾、沈从文是中国现代乡土文学的大家和前驱。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三人也应该是陈忠实乡土创作的文学之“根”与“源”,是陈忠实乡土创作的重要的参照作家。
  传统中国是一个乡土社会,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乡土中国》对中国乡土社会做过深刻论述。陈忠实的《白鹿原》,现在看来,无疑是描写中国乡土社会和历史的一部有经典意义的长篇小说。
  如果说,鲁迅、茅盾和沈从文所写的乡土世界,是南方的乡土社会,那么,陈忠实所写的乡土世界,则是北方的乡土社会。从乡土文学角度来看,陈忠实的《白鹿原》自有天地。鲁迅、茅盾、沈从文等,其出身或是没落的大家庭,或是小康之家,他们很早就离开故乡,他们写乡土,多少都有回忆或怀旧的成分。陈忠实则是地道的农民家庭出身,生于斯,长于斯,靠土地吃饭,虽然也读了高中,但毕业后就回乡当了民办教师,三十岁成为农村基层干部,四十岁虽然当了专业作家,却一直住在农村,直到五十岁写出《白鹿原》才正式住进城里。因此,从熟悉农村社会、了解农民群体来看,陈忠实有他超出常人的生活厚度和体验深度。
  陈忠实笔下的乡土社会,更趋于乡土社会特别是北方关中乡土社会的本真。《白鹿原》既是一部乡土社会的全景图,也是一部乡土结构和传统社会的变迁史。《白鹿原》以文学的形式,记载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我国几千年来形成的成熟的乡土社会的各种历史形态,这部作品在相当程度上还保留着民族关于乡土真实而深刻的记忆。
  几千年来,乡土曾经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生命的根,乡土社会也曾经是中国人的生活家园。在呼啸而来的现代化、城市化浪潮中,传统的乡土社会逐渐消失,重新塑形。
  在这个黄昏,我独自徘徊在陈忠实故居门前,想起陈忠实的话:“乌镇的茅盾和茅盾的乌镇”“萦绕于我的情感世界,几十年了”。我想,某个时候,也许,不,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作家或一些作家,以及来自不同地方的游人,来到西安,来到灞桥,来到西蒋村,看陈忠实的故居,说“灞桥的陈忠实和陈忠实的灞桥”曾经多年萦绕于他的情感世界,再上白鹿原,看“白鹿原的陈忠实和陈忠实的白鹿原”。
  在陈忠实八十周年诞辰之际,陈忠实的故乡西安市灞桥区召开了一个与陈忠实有关的会。会上,有人说,白鹿原上某处林地发现了几只白鹿。
  据说还是野生的白鹿。
  周平王东迁洛邑(公元前770年)之后,白鹿原上,又有白鹿游于此原。

     (据《光明日报》,本文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