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天水春天
天水日报
作者：山柳
新闻 时间:2025年03月29日 来源:天水日报
□ 山柳
春日在秦安县兴国寺墙下散步，熙攘人群中忽见一抹鲜绿。顺着绿色望去，但见一老妇人正在卖荠荠菜，小小竹篮里，荠荠菜像一窝探头探脑的雏鸡，头顶露珠，鲜嫩无比。
惊喜之余，便和老人攀谈起来，原来老人就住在西川镇的半山上，她家原来也种果树，只因年岁大了，务不成树，就学着城里人将自家树地里的新鲜荠荠菜掐来卖，一则找个事干，二则补贴家用。老人自豪地说：“买我荠荠菜的人还真不少哩！”才一个多小时，老人的荠荠菜就被一抢而空了。
我也买了二斤荠荠菜回去，想到这位老人和我已故的母亲一样，一双闲不住的手，总要找些事来做，这让我不由得心生敬意。其实生活中有许多人和事，虽然已离我们很远很远了，可一旦遇到能勾起回忆的东西，就像这一把野菜，一位老人，总能让人生出许多与之关联的回忆来。
小时候，在乡下春天里，荠荠菜并不是辅菜，而是作为主食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中。春分前后，粮食最为紧缺，大地便捧出新鲜的荠荠菜馈赠给人们。于是，人们三五成群，相约着去找野菜。初春的原野，广阔得像一片黄色的海。偶尔能看见一朵或几朵铜钱般大的荠荠菜，嫩嫩的，绿绿的，有的还顶着一两朵白色的小花，像船头挂起的帆，慰藉着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斗转星移，岁月像随流水远去的点点白帆，带着我，一路从乡下走到城里，从儿童走进老年。如今生活优渥，忙碌的节奏让我很少有时间去挖野菜、亲近自然。但每年野菜飘香的日子，我都会去早市散步，看一看菜叶上晶莹的露珠，闻一闻淡淡的野菜清香，感受春天的美好。
荠荠菜成了我幸福的记忆，那素雅的白花，更像是对逝去童年的祭奠。
妻子将买回的荠荠菜洗净后，不急于烹饪，而是盛放在篮子里欣赏。此刻，被清水淋浴过的荠荠菜更像是一窝精神十足的雏鸡，伸长脖子，向我们歌唱着春天。那篮荠荠菜，我们最终也没吃到口，而是送给了妻子的朋友。我感动于妻子的用心：吃野菜的人很多，但真正把野菜当花送人的人并不多见。
这让我想起了上学时，母亲听说有位老师很照顾我后，便特意让我带了一包她亲手掐的苜蓿芽给老师。我有些忐忑，谁承想老师竟将其视若宝贝，一个劲儿地感谢母亲，这让我很是开心，也感受到了礼轻情意重的道理。
或许那些野菜里包含的正是我们每个人最缺少，也最需要的东西。记得，我家刚搬到县城后的第一个秋天，老家最好的邻居，特意从乡下给我们带来几疙瘩上好的文盖酸菜。母亲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仅精心烹饪，还一直不停地念叨着邻居的好。我至今还记得那顿馓饭，母亲吃得很香很多，连盆底最后一点儿酸菜都吃了个精光，这让我每每想起都非常难过。
还有一次是去净土寺旅游时，农家乐的土炕上，女主人在给我们上完点好的菜肴后，又赠送了一盘山野菜，说是她专门从后山挖回来招待客人的，不收费。那盘经过寒霜侵袭的野菜，清新鲜嫩，香脆可口，是我这些年吃过最香的野菜。
吃过饭后，我和同行的亲友站在净土寺后院的山峰脚下，抬头仰望，高高的褐色山崖上，一尊天然佛像低垂善目，容貌安详，平和地融于自然之中。再环视四周群峰相拥的雅境，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这大隐于山谷中的巨佛，若不是被一双慧眼识真，纵然跨越千年，又与山岩何异？而那一盘口齿留香的野菜，若非有心之人采拾，它修炼一年的香味岂不是要白白葬于山间？
我常常感念生活中那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们用捡拾野菜的小小善举，拾起遗失在生活中的小快乐，小幸福，并毫不吝啬地转手递给那些更需要的人。我总认为，那些经他们捡拾的一朵朵小小的荠荠菜，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一段善缘，每一朵白花上，都坐着一尊慈悲的佛。是那些最普通不过的小人物，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依然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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