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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犹记得
——序安永红长篇传记《秦岭之子王若冰》 □ 秦岭
天水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5年06月28日 来源:天水日报
仿佛巨大的冬天与五月乱了季,诗人王若冰先生和生命一起离席。 而我和老家天水的文学联系也骤然寂静了许多。在这个一如既往的人间五月,天水作家安永红发来传记体长篇新著《秦岭之子王若冰》的一刹那,我不由暗自一惊。2024年的这个时候——其实才是去年的往事,书中的描写对象王若冰以离世的方式归隐秦岭大地,倏忽已整整一年。 安永红的文本落款显示,初稿完成于5年前的2020年,复又十易其稿于王若冰谢世一年后的今日方尘埃落定。生命的山重水复和书稿的承前启后,恍如亦悲亦喜的剧目,渺渺然如一段亦传奇亦平实的人间话题。此话与此题,在《秦岭之子王若冰》的题里卷外,似乎说来话长。说起来,人似乎在着;又说起来,人似乎不在。现代社会,初老亦盛年,宝刀不言老。王若冰决不会如此断舍离的,因为就在他遽然离去的前几天还和我电话商量“王若冰行走秦岭20年座谈会暨作品研讨会”事宜,可事实上,他却断舍离得如此纯粹和彻底。于是乎,我从《秦岭之子王若冰》中读到的不仅是主人公的岁月长度和文学人生,更多是一个文化人的命运传奇和一座古城的文学悲剧。文化向来是一方水土的灵魂,文化人的陨落,是文化故乡最耐人寻味的精神困顿与怅惘。 《秦岭之子王若冰》的文本布局分设16章,每章既设定了相对独立的主题,同时又呼应王若冰的文学主线。浑然一体,脉络清晰;夹叙夹议,娓娓道来。在“诗人王若冰的秦岭情结”“大秦帝国的寻找者”“王若冰心中的那条河——渭河”“王若冰的诗歌创作”“王若冰的编辑生涯”“王若冰的文化活动”等章节中,安永红专注于王若冰人生旅程中的点与线、棱与面、静与动,其中对若冰为文为事、为子为父、为人为友的详尽叙写,如秋季密不透风的谷地,充盈、厚实、寥廓。这里有安永红的笃行和视界,也有安永红的执念和情怀。所有的精雕细琢之后,一个叫秦岭之子的天水男人、诗者、作家、编辑、文化学者仿佛一觉醒来,依然在天水、在路上、在家中、在编辑部、在觥筹交错之间。 这也便是《秦岭之子王若冰》的魅力了。永红兄复原了王若冰,留住了王若冰,也又一次牵动了我和王若冰长达17年兄弟情谊的绵绵追忆。 作为80年代的文学少年追梦人,我常在全国各地的报刊发表一些现在看来非常青涩的作品,也对王若冰和他主持的《天水日报》副刊充满无尽的想象,却一直无缘讨教,直到2007年的秋天意外结识,其时我已调离天水到天津工作十多年。那天突然接到他的长途电话,方知天水正在筹备他的《走进大秦岭》研讨会,我二话没说,即邀请天津书法家张学武创作书法《走进大秦岭》一幅,并拽上《散文》主编汪惠仁同赴天水。在这之前,我对天水文坛一知半解;在这之后,荣幸结识了天水的更多师友。2008年,中国作协在北京举办我的长篇小说《皇粮钟》研讨会,记得当时《文艺报》《天津日报》等报刊集中发表了与会评论家的发言,王若冰获悉后,立即在《天水日报》安排转载。他的担当和包容,也让我和故乡的文化呼应似乎多了一个对接点。 此后,在王若冰组织、主持或参与的“陇右讲堂”“名家采风”“李杜诗歌节”“秦岭与黄河对话”等文学活动中,我俩先后在北京、天水、韩城等地反复商量有关方案和细节。为了配合有关活动,我先后邀请中国作协副主席蒋子龙、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原总编从维熙、《人民文学》副主编崔道怡、《中国作家》主编艾克拜尔·米吉提、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王彬、《文艺报》副总编吕先富、百花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靳立华、《文学自由谈》主编任芙康、《天津文学》副主编林雪等20多位作家、诗人、编辑家参加了天水、张家川、平凉等地的文学活动。我在天津组织的有关文学活动,也会邀请王若冰光临。大约是在2010年,我和诗人林雪、《诗歌月刊》主编王明韵商议“天津诗人诗歌展”专刊时,我忽发奇想,提议干脆做成“天津—天水诗人诗歌展”,并确定天津、天水两地的组稿由我和王若冰分别负责。打电话征求王若冰意见时,他一口答应。不久,专刊亮相诗坛,助推了两地的文学交流。 点点滴滴的文学日子里,尽管相隔千山万水的地理屏障,但兄弟情谊却一衣带水,很多温馨的时刻,收藏在情感的最深处。2012年腊月,我母亲生病住院,我匆匆赶到天水陪伴一月有余,每当有亲友替换陪护时,我便悄然住在宾馆赶稿。若冰大哥听说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联系了另外三位作家老师前往探视。这份感动,酽如陈酿,饮得,品得,历久弥新,余味悠长。 《秦岭之子王若冰》的信息量很大,其中对于王若冰的《走进大秦岭》《渭河传》《仰望太白山》《走读汉江》《走笔山河》《山河回望》《我的隔壁是灵魂》《巨大的冬天》《倾听与呈现》等著作的创作背景、主旨、理念、手法和过程,可谓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在王若冰主持或参与的一些文化活动的信息投影中,我似乎也能找到当年“在场”的感觉。犹记得我把在《走进大秦岭》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成随笔《一个诗人和一座山——王若冰印象》发表时,开篇和结尾分别用了这样的句子“中国的诗人很多,王若冰就一个”“一个诗人和一座山,从此构成了一种关系”。犹记得大约是2013年夏天,王若冰发来长篇散文《渭河传》,我立即转给《中国作家》责编汪雪涛兄,我说:“写渭河的人,有了,在天水。”犹记得他屈尊让我给他的长篇散文《仰望太白山》作序时,我使用的标题是《风景这边独好》。因为在我看来,独好的不光是太白山的历史文化光芒,还有王若冰的独特视界和审美疆域。犹记得2017年我陪同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制片人、编导前往秦州区秦岭镇考察外景地时,应当时的区长刘文玺、市文化局副局长张惠源等人之约,我创作了中篇小说《秦岭镇》发表在《小说月报》(原创版)上,秦州区很快组织了研讨会,若冰大哥和很多作家做了发言,并经他策划把发言稿在《天水日报》集中发表。犹记得文学前辈雷达、诗人李老乡谢世之后,我们策划相关纪念活动时那黏稠的日子,特别是在策划筹建雷达故居、雷达文学纪念馆时的种种设想与愿景、无奈与纠结,如放不下的酒杯,却待饮之,已五味杂陈。 犹记得……犹记得……如此这般的“犹记得”,竟也汇成了追忆的汪洋。由于和王若冰结识较晚,《秦岭之子王若冰》中的大多数信息我是陌生的,但不排除在其他当事人的记忆里波涛万顷。我读过很多作家对王若冰的悼念性文章,其情之切,其思之痛,令人感伤。 犹记得《仰望太白山》序言在《中国艺术报》发表前,我易其名《一部为太白立传的好书》,并特别指出:“文化人是一方水土文化的主要承载者和传播者,文化繁荣是经济文明发展、健康发展的温床。王若冰早在2004年就开始了面向秦岭山系五省的艰难跋涉与独立行走,也就是说,他的文化自觉比国家实施的‘关中—天水经济区’早了好几年。关中父老认同的王若冰,不光是一位诗人和学者,还有王若冰作为关中与天水文化使者的角色。”我之所以这样写这样改,因为想到了“传”字的文化要义与分量。 王若冰为山河立了传。如今,安永红给王若冰立了传。安永红的笔下如山峦起伏,江河浩荡,非常值得肯定。但在我看来,优秀的传记体文本其实非常难写,《秦岭之子王若冰》的叙事尽管洋洋洒洒,但视野和技术稍单薄了些,如果能借助“他者”多一些全知视角、多边反映和立体观察,就能更好地把公众人物还给公众。好在瑕不掩瑜,并不影响文本的饱满和呈现。 算是序吧,也算一周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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