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马墙
天水晚报
作者：马清栋
新闻 时间:2024年12月11日 来源:天水晚报
□马清栋
从张家川县城一直向南，约五公里处有一座小山丘，老家老宅便在这里。山不高，村人向阳而居在一面缓坡上。我的老宅建在坡顶的一处平台上。如果说这相连的山丘像一条正在饮水的龙时，我们便住在龙脖子处。院门前是土崖，自东向西逐渐变高，宅基地平坦开阔，用爷爷的话说，这是个一眼望三川——胡川、袁川、张家川的地方。这个老院子是爷爷考察相中后，让父亲花五块银圆置办下来的。
门前土崖，隐有安全忧患。为防患于未然，父亲与村人齐心协力，在崖边筑起一道土墙。墙高约一米五，称为“拦马墙”，实则无马可拦，意在护佑孩童，免其坠崖之险。
此拦马墙历经七十载风雨，兀自不倒。虽饱受风蚀雨剥，墙体已现斑驳，然根基稳固，傲然挺立。墙帽之上土拱梁，早被吾辈兄弟姐妹摩挲平整，幸得墙体坚实，经雨水多年冲刷，仍为安全之壁垒。
往昔，农村夯筑土墙之法，虽简易却经久。先以木板或藤条编就墙堵头，定好墙之宽高，再取六根粗实木椽为墙板，三椽一组，椽头以麻绳系牢。墙之两面另竖木椽，椽顶以麻绳紧缚，用以加固墙板，若有缝隙，则以小木片填实。每根椽之径高，即一层土之厚。人工以铁锹填土，略高些许，便有人登墙踏平踩实，继以小圆杵夯筑，一窝三杵，窝窝相挨，奋力夯打。一层土毕，翻上一根墙板，填土、踏踩、杵实，循环往复，直至设计高度，一堵墙始成。而后卸去墙板，紧傍墙头安置墙堵头与墙板，续筑次堵、三堵……如此夯就的土墙，任凭风吹日晒，容颜不改，若善加呵护，可历数世纪而不朽。
老宅旁的拦马土墙，岁月悠悠，极具沧桑之感。它静默见证了七十年之风云变幻，时代更迭；目睹了父母一生之艰辛劳碌，吾辈兄弟姐妹之成长轨迹；铭记了家族由贫至富之奋斗征程，亦将继续见证家族之绵延，后代之传承，科学之进步，人类之发展。
遥想当年，筑墙之际，村人齐聚，老少咸集。青壮年奋力挥锹填土，夯实每一寸土地，仿若在铸就家族的坚固堡垒；老者则在旁悉心指点，传授夯土技艺，那专注的眼神，满含对家园的眷恋与守护之心。孩童们好奇围观，嬉笑玩耍间，亦为这劳作场景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岁月如诗，这拦马墙恰似诗中的一道古老韵脚。每一道裂痕，皆是时光镌刻的纹路，蕴含着“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般质朴的岁月对仗；每一块泥土，都凝聚着先辈们的智慧与辛劳，似在低诉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牧歌式的往昔。它见证了村庄的朝晖夕阴，春种秋收，于无声处见证着生命的轮回与家族的兴衰荣辱。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拦马墙亦复如是，仿若一位岁月的守望者，默默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承载着无尽的历史记忆，静立在时光长河之中，任岁月悠悠流淌，它自岿然不动，守望着这片土地上的悲欢离合与世事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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