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成长刻度
天水晚报
作者：王治刚
新闻 时间:2025年06月20日 来源:天水晚报
□王治刚
我和妻子的个子都不高，站在人堆里，常被别人挡住视线的准有我俩。儿子自然受到了遗传影响，幼儿园第一天，老师直接安排他坐第一排，妻子回家后开始抱怨：“就因为你矮，儿子也矮。”我笑她瞎操心：“浓缩的都是精华，何况孩子才上幼儿园，早着呢！”可背地里，但凡看到手机上有什么增高方面的方子，我都会条件反射地琢磨一会儿。
给儿子量身高，成了我们家的头等大事，妻子从网上买了带亮片的星星贴纸。每到周五晚上，妻子一声令下，儿子马上停下手中的事，跑过来，光脚往墙根一站，我对齐刻度，妻子凑上前来看，哪怕贴纸往上挪了半厘米，她都能拍着大腿喊：“娃又长了！”
儿子虽然在长，但跟同龄孩子比确实慢了些，妻子琢磨上了“增高餐”。厨房里天天飘着焦煳味，有回熬鲫鱼豆腐汤，砂锅底煳了，她还嘴硬：“焦的补铁，我妈那时候就这么说！”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买牛奶，有年冬天，深更半夜发现没奶了，外头下着瓢泼大雨，我套上外套就往超市跑。回来时浑身浇得透湿，怀里却搂着两盒没沾着水的牛奶。
小学前四年，儿子的座位就没出过前三排，急得我们睡不着觉。转机出现在五年级春天，老师在家长群里发了张体操比赛照片。我比对了老半天，儿子站在中间，蓝白校服穿得板板正正，个头儿居然跟旁边同学一般高！我赶紧把照片设成手机桌面，没事就看看。再看家里，儿子的运动鞋从“小汽车款”换成了“篮球鞋款”，裤腰改了又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这小子已经像春天的麦苗，呼呼往上长了。
去年开家长会，校长的话让我心里透亮了。她说她家老屋的墙壁上长期粘着一枚一元的硬币，需要孩子努力长高后，用力跳才能够得到，每次他孩子拿到硬币后，她又另拿一枚硬币放得更高一点，让孩子不断试着去拿。“有些高度啊，得让娃自己蹦跶着够。”回家路上，我用钥匙刮了刮墙上的贴纸——星星上的亮片早掉光了，墙皮上留着块浅褐色的印子，像块长在墙上的小疤。换世界地图时，儿子趴在地上帮忙，突然指着南美洲喊：“爸！亚马孙的树能长到八十米，比咱家的大瓦房还高！”阳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在他新冒的胡茬上洒了层金光，我心里猛地一暖：这小子，真的不是当年那个踮脚量身高的小屁孩了。
如今，儿子上了初二，身高蹿到了一米六八。上周末收拾杂物，翻出那叠星星贴纸。儿子看见了，笑得直不起腰：“爸，你看这道！四年级那年你骗我说‘踮脚能长到一米八’，那段时间我经常练踮脚。”这一刻，我惊住了，原来这傻孩子，竟把我的玩笑话当了真。
墙上的贴纸早已撕掉了，我和妻子也早已没那么关注儿子的身高。因为我们已经明白，每个孩子都是颗不一样的种子，有的长得快，有的长得慢。我们守着的，从来不应当是墙上那几厘米的刻度，而是那些关于爱与希望的日子。
（摘自《金陵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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