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窗读书
天水晚报
作者：廖柳
新闻 时间:2025年10月20日 来源:天水晚报
□廖柳
书房朝东，窗棂分成规矩的方格，午后的阳光从方格间落下，照在书页上，光斑缓慢移动，时间变得可见。忽然有片枯叶从窗外飘进，轻轻落在摊开的页面间，叶脉覆盖着几行文字，纸张因这点重量而微微弯起，视线被迫停顿，阅读与现场发生碰撞。凉风从窗缝挤进来，带着潮气与烟火气，风与墨香同时抵达鼻腔，意识发生多向分裂，想继续阅读的我，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给房间的每一处小变动。
一下午的阅读被一连串突发事件打断，先是楼下的施工机器发出低频的震动，机器声持续几分钟后突停，随后是门锁发出的短促金属响，门响之后邻居在楼道里说了几句与账单有关的话，话音经过墙体传来破碎的片段。过了不久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对方在汇报工作上的突发问题，语调里带着焦急，手上的书页在不断合上又重新摊开中改变了翻动的速度。更意外的是，突然的停电把窗外的世界缩进灰暗，屋里只剩下光斑的边缘，手机屏幕的亮光成了新的注视点，伸手去摸开关的瞬间，突然记不起刚才那一页在讨论什么情节，记忆被突发事件稀释，思想在章节之间留下空白。
读书的深度在这种场域中被重新定义，沉思不再是单向深入而是不断被拉回再投入，阅读的过程呈现出不稳定的多层流。我在页边写下几个字，笔迹与手指的动作成为另一种在场，茶杯被风吹得向边缘移动，几滴茶水溅到书页的下角，纸张吸收了湿痕，那一处曾经清晰的句子变得模糊。模糊产生随时被唤出的思路，去取干布时看到窗外一只麻雀在檐下急促翻飞，大脑里却留下无法扩展的碎语。所有这些外来事件并非简单的干扰，它们与书中的句子共同构成一种新的阅读材料，句子被现实的插入切分成多个片段，片段之间存在张力，也存在无法弥合的不连贯。
于是阅读成为接纳突发的练习——在深秋的午后，需要隐忍的耐心：允许注意力反复唤醒又沉淀。冷空气让墨香更清晰，思想得以陷入追问而非结论。合上书时，纸温尚存，光斑已移，脑中残存的断片列成未解的命题。我并不急于把这些命题缝合完毕，倒愿意让它们在未来的几个午后里继续突显与隐没，使阅读成为一种多声部的过程，既包含冷静的检视，也包含被突发打断后的再出发。秋窗下的这个场面由此扩大成一个长期的练习，将沉思安放在可动的现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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